第三编 第十四章 气候之于法律-《论法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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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律、习俗和行为原则这些东西,是彼此分离的,要把它们融合在一起,需要特殊的制度。它们之间虽然互相独立,某些重大关系其实是一直存在的。
第一节本章中心思想
内在情感的差异和精神特征的不同,是法律应予考虑的内容,如果它们的确有很大差别的话。
第二节气候造成的人种差异
严寒空气会使人体外部纤维[600]的末梢收缩[601],这就增加了纤维的弹性;纤维还因寒冷而变短[602],这就使得纤维更有力。血液从末端向心脏的回流,在这种纤维的作用下变得更容易。而炎热空气对纤维的作用是降低其弹性和张力,因为它使其末梢舒张,令其长度增加。
因此,寒冷环境使人精力充足而旺盛。心脏有力跳动,纤维末梢反应强度大,身体各部位就能得到适当的体液;在互相作用之下,血液的回流和心脏本身的活动,都更加有力。心脏力量增强的一个必然结果是产生多种效果——在不同性格的人身上——比如自信心的增强,也就是变得更有勇气,更能认清自己的优点,再比如变得更有安全感而不再十分渴望报仇,也就是多了一些直率而少了一些怀疑、阴谋和诡诈。气候闷热对人之心神的影响则是特别低迷,原因我已经在上面说明。这种情况使人虚弱,而虚弱使人心气低落,他自认无能,又害怕做任何事,因此我相信,必定很难让他应承一件需要勇气的事。人如果处在炎热地区,会表现出老人般的胆小怕事;如果处在寒冷地区,会表现出少年般的勇武。我们还清楚记得最近的每一场战役,北方人在他们当地气候下能够英勇作战,可来到南方参加这场战争[603],其勇气就不那么充足了。这些细节站在远处难以看到,现在则能够看得分明。
由于食物粗营养在较强纤维作用下能够被吸收的缘故,北方人体分泌乳糜的器官或淋巴器官,能够轻易吸附并滋养纤维,因为它们的表面积比较大;它们却不能把某种精微物质传给神经液,因为它们本身比较粗糙。所以,北方人虽然人高马大,却没什么活泼机灵劲儿。
皮肤组织中连接身体各处的每个神经都是成束的。活动神经在全部神经中所占的比例,一般非常小。皮肤组织因地区的气候炎热而变得松弛,神经末梢也都打开,因而能够感受到哪怕再怎么小的物体,也能够感受到它们的细微动作。皮肤组织因地区的气候寒冷而紧缩,乳头状物质[604]受到压缩,神经乳头[605]受到一定程度的麻痹。能够传达到大脑的信息和刺激,只是最强烈的那些,而且需要整个神经链条来参与,然而,这无数的轻微感觉对想象、味觉、感受和十分的活力来说是不可或缺的。
我曾对绵羊舌头的表面组织进行观察。肉眼所看到的舌头表面,仿佛密排着乳头状的细小颗粒,放在显微镜下则看到了细小的茸毛,还有一些锥形的、顶端像毛刷的物质充塞在这些颗粒之间。主要的味觉器官,很可能就是这些锥形结构。我让人冰冻了半条舌头,过后再用肉眼观察,发现那些细小颗粒少了很多,甚至有几行缩到舌苔之下,而显微镜下再也看不到锥形结构了。解冻这半条舌头后,它们又恢复原样。
我前面论述的一个证明就是此处的这项观察。寒冷气候使神经乳头不能大幅打开,它们大多蜷缩在神经鞘内,就算外界对象有什么动作,也很难感触到。因此,寒冷地区的人没有灵敏的感觉。
不同气候地区的人对愉悦的灵敏度也是如此,温度越高越能感受愉悦。用纬度来划分气候,这当然是可以的,不过,如果用灵敏度来划分,在一定程度上也行得通。我曾在英国和意大利观看歌剧,发现了一个奇异的情况:在这两个国家,让同一批演员来演同一剧目,一个的音乐十分宁静,另一个的音乐则截然相反,十分活泼。
还有疼痛感。身体某些纤维被撕裂时,就会觉得疼痛,而且疼痛感随着撕裂程度的提升而加重,这是造物主制定的。高大北方人的纤维,粗壮而结实,相比炎热地区人的脆弱纤维更难被撕裂,因此有更为迟钝的疼痛感;要让俄国人觉得疼痛,除非他们的皮被剥下来。
炎热地区具有灵敏器官的人的心灵,容易被一切与两性愉悦有关的事情触动;他们的男女情爱,可由任何一件事勾起。
爱情到了北方再想在生理上打动人,就是不可能的了。爱情能够令气候温暖地区的人们感到喜悦,是许多并非爱情的其他东西的功劳,它们第一眼看上去像是爱情,其实不是。而气候炎热地区的人们又是另外一种情况,他们为了爱情而发生爱恋;只有爱情能够带来幸福,生活的一切都在于爱情。
苗条瘦弱却十分敏感的南方人的爱情观,或者是沉迷于不专一的滥情,就像国王之于后宫一样;或是在爱情中尽力给予妇女较大独立性,但这样可能会带来更多麻烦。强健却愚笨的北方人的快乐,可以来自狩猎、旅行、战斗、饮酒等一切活跃精神的事情。不难看出,相比之下,恶习更少、美德更多且十分正直坦率的,是北方气候下的人,而南方人的情欲则十分强烈,侵占他人以助燃自身情欲的事,他们都愿意竭尽全力去做。可以说,如果你接近南方人,简直会产生道德远在天边的感觉。由于气候性质的不确定,温暖地区的人,没有固定的行为原则,也没有不变的恶习或美德。
极度炎热的气候会使人没有一点儿力气,并使人的精神持续低迷:对任何事都不好奇,完全没有伟大的信念,丝毫不慷慨、不通达。即便他们有什么爱好,也都是非常消极的。他们的享福就是处于无所事事的状态中。与其让他们开动脑筋,倒不如惩罚他们;对他们来说,受人奴役反倒好过行为受自己思想的指导。
第三节某些南方民族性格中的矛盾
印度人[606]生下来就没什么勇气,即便是很有勇气的有欧洲血脉的儿童[607],如果是在印度出生,其勇气也会丧失。然而,他们天性和习俗都是凶悍的,还有野蛮的吃苦习惯,这些东西怎能与当地的气候条件相容呢?在那里,为了应对极度的柔弱,男人获得巨大力量的方法是用各种非人的痛苦折磨自己,女人的方法是生生地焚烧自己。
温暖气候下的柔弱,是大自然的造化。这种气候下的人,生来胆量小,同时具有十分敏捷的想象力,结果,他们对所有事物做出的反应,都是过度的。由于自身器官的脆弱,他们恐惧死亡,同时更恐惧无数的其他事物。他们对任何一种危险的逃避以及对其他所有危险的忽视,是受了同一种感受的驱使。
相比心智成熟的人,儿童更需要良好的教育。同理,比起我们欧洲人,这种气候下的人更需要立法者。一个人越是敏感,就越需要以适当的方式接受影响,越需要远离偏见,而拒绝偏见需要理性的指导。
在罗马时代,欧洲北部的人没有艺术或教育,法律也几乎付诸阙如。然而他们抗击了强大的罗马人,所凭借的只是这种气候下通过粗纤维所得到的常识以及令人称道的智慧,最后,他们顽强地走出森林并击败了罗马人。
第四节东方各国的宗教、行为习惯、风气和法律持久不变的原因
世上最强烈的印象之所以能被东方人接受,是因为他们的纤维比较柔弱。他们的精神是懒散的,甚至都不能集中起来,而这是身体发懒的自然后果。由于精神懒散,他们也丧失了行动和努力的能力。被心灵接受的印象是不会再发生什么改变的,同时考虑纤维的柔弱和精神懒散,就不难明白这一点。这就是东方人今天的法律、行为习惯[608]和风气跟几千年前一样的原因,甚至在诸如服装样式等看似很次要的事情上,也是如此。
第五节不良立法者是怎样促进气候的负作用的,优秀立法者是怎样抗争的
印度人相信,万物起源于静和空,最后又将回归于静和空。因此,他们所看到的最高境界,他们所追求的最高目标,就是绝对的无为。最高的善者,被他们称为“真如”[609]。暹罗[610]人相信,至高的福和善在于行动完全不依靠机器或肉体[611]。
这是一套看似自然的理论体系,因为酷热天气使这些地区的人们精神低迷,舒适因静止而生,痛苦因活动而致。印度的立法者佛陀[612]主张,人应该在身体的感受中安然自适。这种状态是极其消极的,这种学说还造成了诸多不利影响,因为气候导致的懒散是其根源,它又反过来又助长了这种懒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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