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杀年猪吃庖汤-《梦里乡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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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仁勤道:“除头除杂有一百一十六斤。喂一年多点的猪也就是这个样子了。”

    吴元锐道:“咦,忠儿怎么还没进来?”

    宁忠还在屋外玩耍。刚才吴元锐把猪尿泡吹成一个气球模样,他正拿着到处敲打房子板壁,意犹未尽。

    吴阿仰走到外面来,对宁忠发火道:“你只顾玩没顾吃了是不是?”一把拉他进去。

    宁仁勤把酒满上。吴元锐从伙房大铁锅里把猪胆拉出来,拿给吴国才。猪胆上拴有一丝白线,吴国才用手撕开,挤胆汁滴到酒碗里,笑道:“这个好,喝起酒来苦凉苦凉,清肝明目。”

    宁仁勤道:“外公,你念几句吧,我们好吃饭。”当阳人在逢年过节或做有好酒好菜时,饭前必须念一下祭词以孝敬祖宗及各路神灵。

    吴国才拿起酒碗端平锅边,念道:“今遇良辰吉日,大年来到,宁义家杀猪迎接。祖宗在上、日月水火土各路神灵在上,今呈酒肉相奉,请抬肘来接伸手来要,吃在前喝在先,吃得香喝得醉。我们虔诚祖宗神灵保佑宁义家人丁兴旺,平平安安,个个威武,鬼见鬼怕,祸难远避;保佑大发大富,得银似手掌般粗,得金似脚掌般大,小的装箱,大的装柜。今年杀这头小点,明年要杀一头更大的!日子越过越好,红红火火!”

    “好啊!”大家齐声附和。

    吴国才连端两碗酒倒在灶边,每碗只倒掉一半。他从饭碗里捏一小撮饭放在倒酒的灶边,然后顺次在各个肉盘里撕肉丢在灶边石板上,嘴上不停小声念道:“快快伸手来接,仰脖来喝,吃得脖儿香香,喝得肠儿润润。”一切就绪后,说:“动筷喽。”

    大家举杯相邀,正欲伸出筷子夹肉。这时,宁仁志走了进来,对宁仁勤道:“勤哥,老者让我来喊外公和元锐过去吃饭。”

    宁仁勤道:“我们就要吃了,他们不去了。你既然来了,就在这里吃算了。”

    宁仁志道:“我不吃。他们一定要去,要不然老者要骂我的。”

    吴国才道:“仁志,谢谢了,我们不去了。你在这里吃算了吧。”

    吴阿仰道:“志叔,你在这里吃得了。”

    宁义也说:“是啊,志叔,你就在我家吃嘛。”

    宁仁志道:“不行,我不能在这里吃。”说着就过去拉吴国才的衣袖。宁仁勤站了起来,说:“仁志,你听我说,外公他们中午在这里吃,下午再到你们那里。你不在这里吃的话,就回去跟松爷讲,喊他们不要等了。”

    “好嘛。”宁仁志悻悻回去了。

    下午,宁昌松又让宁仁志来喊吴国才爷俩过去。吴国才再三推辞,宁仁志不依不饶。盛情难却之下,吴国才只有起身过去。结果,宁仁勤这一房你看我喊你家的客,你又来喊我家的客,后来不管有客无客的都走到一起,大家吃转转酒,家家都走遍。酒量好的摇摇晃晃走路,酒量差的东倒西歪,早趴地上了。

    这一日,马开和也醉了。他和马开宗杀了十多头猪,本来就十分辛苦,后来空着肚皮喝酒,自是不胜酒力。他们本家的叔伯兄弟为了感谢马开宗和他,又来喊他俩挨家吃饭,不觉间也发展成了转转酒。一天到晚只是喝酒,吃不下饭,结果铁打的身体也扛不住了,当晚就啊啊吐酒,一直吐到黄胆水出来,睡到第二天中午才能起床。这时李梅就骂道,我叫你能!你以为你还是小伙子?都四十出头的人了,还不知道珍惜身体。

    李梅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她大清早跑到菜地里掏了几棵青菜回来,洗干净放好。又从瓷缸里舀出两瓢米酸汤倒进鼎罐里,再兑清水调好酸度。然后架在三脚铁圈上,放一小点米进去,煮了一鼎罐酸汤菜。

    马开和咬牙起来后,颤颤巍巍地走到地灶边寻了只板凳坐下,既虚弱又难受。李梅盛了一大土钵酸汤菜,放好盐和干辣面后,递给马开和。马开和慢慢地把酸汤菜吃完,半晌说了一句:“这酸汤菜真能救命!”

    李梅笑道:“是吗,怪不得人说'一日不吃酸汤,走路就打偏偏'哩。”

    一提到酸汤,他两口子就觉得有许多事情尚待去做。因为做豆腐时需要大量酸汤调配。而瓷缸里的酸汤一旦用完就必须补充,制作酸汤的原料便是煮糯米的热汤水,这就得从打糯米粑粑上作准备。打粑粑时需要煮的糯米水达到烫热而尚未沸腾时,将水舀进瓷缸里,然后每天舀荡半个小时,一个礼拜后便成为正宗的酸汤。酸汤制成后,必须于每日上午舀荡半个钟头。以后使用了就添加米汤水,仍然坚持舀荡,酸汤就会非常新鲜,若不然就会变质发臭。

    马开和吃了酸汤菜后,感到味口大开,对李梅说:“我想吃饭了,你做好饭菜没有?”

    李梅道:“早做好了。你半天起不来,娃娃们耐不住饿先吃了,只有我还在等你。你看你昨天喝成那个样子,我们都在为你担惊受怕。”

    马开和道:“昨天喝滑口了,以后不敢了。”他站了起来,准备拿土钵搁到厨柜旁木桌上,谁知却打了个寒战,不由脱口道:“咦,今天似乎更冷。”

    李梅道:“昨晚下半夜又下一场雪,天亮后到处结冰,气温比昨天低多了。”

    马开和道:“喊娃娃不要出门,以防感冒。”

    李梅道:“两个姑娘倒是在家,吉儿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此刻,马吉在村西头一个斜坡上滑雪。这里聚集了大大小小几十个孩子,他们骑着雪撬从坡上滑到坡下,速度极快,有些不会刹脚降速的到处翻滚,场面惊心动魄。也因为如此,他们感到十分刺激,个个高声尖叫。雪撬其实是用板栗树锯成两根方子,长度为八十公分左右,宽度为十公分,厚度为五六公分。一头削出弧度,刨平,每块凿出四个眼子,装上横杠,拼成一个长方形木具,找干净稻草放在上面,捆成马背形状,然后在有弧度的一头两边各挖小孔,拴上绳索。人骑坐在上面滑雪时就靠这根绳索来掌控方向了。

    在这里,还看到了马虎、马庆、宁仁风、宁仁德和宁义,他们只有马虎才有这雪撬,于是轮流换骑。

    宁义是第一次骑雪撬,他怀着忐忑的心情拉着雪撬一步一滑地走到坡上时,感到心跳加速,愈发胆怯了。他向马虎招手道:“虎,你上来,我怕。”

    马虎爬了上去,对宁义说:“不怕,不怕。你听我说,你只要坐稳,滑到半途时注意用鞋底轻擦地面,速度便会降下来,就一切没事了。”

    宁义说:“我还是不敢。”

    马虎道:“你坐前面,我来带你。”

    宁义坐在雪撬前半部分,马虎挨着他身后坐,双手拿绳,抱着宁义的腰,两个一起滑下去。快到下面时,宁义却害怕得闭上了眼睛。宁仁风看见了,叫道:“义,睁开眼呀!你这样还能会吗?”

    马虎从雪撬上站了起来,对宁义说:“你这样不行。你还是待在一边先看我们滑一会儿,平静一下再来骑。”马庆拉雪撬上去了,他也是上午才学骑,不过胆子大些,现在已经掌控自如了。

    宁义在一边看着,心里难以平静。几个朋友都会了,我为什么不会?这时他耳畔响起了外公说的话:“你怕它,它就不怕你;你不怕它,才能征服它。”是呵,要坚强,要勇敢。他暗暗下了决心后,对马虎说:“虎,还是让我来两下吧。”

    马虎道:“不怕啦?”

    宁义道:“有点,但我仍然想试。”

    马虎道:“好,那你就从上头一直用鞋底轻擦地面,搞慢一点。”

    “哎。”宁义应了一声。

    马庆从坡上滑下来后,马虎对他道:“庆,你休息一下,让义来试试看。”

    马庆道:“好嘞。”

    宁义拉雪撬上去,坐稳,双手拿着绳索滑了下来。他因为不及时用鞋摩擦地面,速度过快,到下面时连打两个滚,人和雪撬各走一边。宁仁德和马虎跑过去扶起宁义,两人问道:“伤到哪里了?”

    宁义拍了拍身上,道:“没事。”说着又拉雪撬上去了。宁仁风道:“要小心啊。”

    “嗯。”宁义应道。

    宁义又滑了下来。这次还是不得要领,虽然不翻滚了,但由于速度快,直直地撞向一棵柏树脚下,面部因惯性撞上了树皮,鼻子出血了。马虎和马庆急忙过去扶他,宁义从棉衣内层扯出一撮棉花,塞住鼻子,再次拉雪撬。马虎立刻拉住宁义,道:“伤得如何,别上去了。”

    宁仁风也道:“听话,义,别上去了,我们还是回家吧。”

    宁义执拗道:“不行,我鼻血都流了,我一定要学会!”他又拉着雪撬上去。这一次,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竟然能够掌控雪撬了。

    宁仁德和马庆不禁喝彩起来:“义,好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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