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零距离接触天上瓜-《狱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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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大约十来分钟,我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端茶送客,说你们今天就聊到这里吧,以后机会还多咧。

    小盂丹忙知趣地站起身来,感激地冲我一笑:"今天真是太谢谢洪哥了。"

    我也笑了,说:"这点小事算啥。那边还等着咧,咱们也赶紧过去吧。"

    说实话,其实我也想抱抱小盂丹,捏捏他的脸蛋,但潜意识里"我是个大男人,我只能爱女人"的信念,顽强地阻击了我的蠢蠢欲动,我只是拍拍他的肩膀,带着他回到了操场。

    小盂丹看着我,一字一顿,对我的称谓加了个"小"字,透着特别亲切:"小、洪、哥,你、真、好。"

    说完脸一红,扭头跑入队列中继续排练。

    我品咂着他的一字一顿,当然明白他说的"你真好",是指我没有像别的大拿那样趁机揉捏揩油。不过看着小盂丹俊俏的身影融入一片姹紫嫣红,我多少有点怅然若失。

    这时,韩丰鬼一样冒了出来:"贤弟好福气!适才给'天上瓜'打了一针'人霉素'乎?"

    我点点头,递支烟给他:"那可不!十个月以后生出来个'小小盂丹',要长得不像我,你把我洪字倒过来写!"

    我对自己的表现基本满意--零距离接触了"五大名旦"头牌、有"天上瓜"之称的小盂丹,尽管一开始有点心猿意马,不过还算坐怀不乱。总体来说,我的性取向有轻微摇移,但异性恋的根基还算固若金汤。

    帮教大会一天天临近,到时遴选的犯人家属可以进监舍参观坐谈,我必须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因为鹰营矿之前出过一次大纰漏。

    那还是在两年前,主角是二十四中队的一个后生,据说该后生的老爹来到监舍后,他竟然悄悄哭诉道:"爹啊,我被人下了瓜咧。"

    一辈子脸朝黄土背朝天的老爹自然不懂"下瓜"的深刻内涵,于是很慷慨很慈祥地答道:"孩儿啊,咱可别小气,下就下了呗,人家只是要瓜嘛,下次我从地里摘几个带来。"

    当时的超级大拿五哥听了这番对话,啼笑皆非,想尽办法才把"慷慨老爹"弄出了监舍。

    历史教训警钟长鸣,这后生现在还在坑下把帮,我仔细查了名单,还好他慷慨的老爹这回榜上无名,可我还是不放心,怕他跟别人的家属胡说八道,便直接找到了他,先承诺过段时间想办法调他去推斗,接着推心置腹将心比心,叮嘱他不该说的别乱说,维护政府形象还在其次,主要是别让家里人操心,"咱都是男子汉,欢喜做,甘愿受,再怎么吃苦都得自己死扛,咋能在爹妈面前抹眼泪、让家里人揪心呢?"

    回到办公室,我又让二臭把三个中队的主任叫过来,很客气地每人递了一支玉溪烟,请他们这几天务必要密切注意犯情动态,有什么不好的苗头一定要多沟通。

    三个主任都向我保证绝对不会出岔子,尤其是大白蛆这个贱货,上次吃了我一闷棍后,老实得一塌糊涂,胸脯都拍肿了,"小洪哥你放宽心,现在改造环境这么好,绝对出不了事!"

    帮教大会如期举行,监内大院照例彩旗妖娆,气球妩媚,还特意摆了一圈花里胡哨的主题板报,内容以"认罪伏法、积极改造、用辛勤的汗水报答父母的拳拳养育之恩"为主,尽管都是些假大空,干巴巴喊口号的玩意,但因为花团锦簇,乍一看还像那么回事,引得走向主席台就坐的领导、嘉宾、有来头的亲属,不时驻足观看,频频点头。

    这些板报里面有四块是我熬了几个通宵赶制出来的,因此我是断然不会瞟一眼的,犯人们看的也极少,我们的任务一如既往,五千人集体"站班",用气壮山河的掌声欢迎主席台就坐的衮衮诸公,同时忙里偷闲,搜寻着年轻女性的身影,私下讨论哪个才是真正的丰乳肥臀,毕竟蹲监狱难得看见一回女人,尤其是下坑把帮的板油,平时打死只耗子,都要掰开腿意淫半天,看看究竟是公还是母。

    诸公落座后,主持大会的教育科长吆喝一声"坐下",五千光头闪烁的精壮汉子便"唰"地一声坐到了小板凳上。这个动作演练了无数遍,耍出来绝对是整齐划一,充满阳刚之美。

    接下来的一切有条不紊。

    开幕式是文艺队的威风锣鼓和跑驴,男扮女装的小盂丹再次引发了一阵骚动。

    接着领导讲话、犯人代表(以新人为主)表决心、亲属代表发言。基本上都是老生常谈,乏善可陈。

    高氵朝终于来了!最后的一个亲属代表是某个犯人的堂弟,在校大学生,还是什么青年志愿者协会成员,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两个女大学生,都是披肩长发,一个穿牛仔裤,屁股和大腿绷得曲线玲珑;另一个穿粉红裙子,领口开得较低,更要命的是时不时风吹裙摆,露出白生生的小腿,搞得台下的光头壮汉们为伊消得人憔悴。

    那大学生弟弟跟我们大谈人生哲理,念完几吨四字成语堆砌的发言稿后,精神头也上来了,临时邀请两个女生合唱,说要送一首"人生豪迈"的歌给我们--心若在,梦就在,天地之间还有真爱,看成败,人生豪迈……

    三个大学生引吭高歌到一半,出现了一点小状况,那粉红女郎也许是从来没见过这么多如饥似渴的壮汉,莫名兴奋,手一哆嗦,话筒"扑嗵"一声掉地。她俯身捡拾,有意无意间没有摁住领口,于是犒赏三军,当两个白花花的半球纤毫毕现时,全场一片哗然,接着响起了排山倒海的掌声!这发自肺腑的掌声,代表着真正的民(犯)意,比前面欢迎诸公时要隆重嘹亮得多。

    我身后的二臭和赖尿儿一迭声争执起来,"哟!哟!好家伙!好大!还戴着红色'降落伞'(胸罩)咧!"

    "狗透的你瞎了!明明是酱色'降落伞'嘛!"

    我差点笑得岔过气去,不过想想也是,三个学生娃娃还给我们这些"贼配军"讲人生哲理?真是扯蛋,老子们的人生会吓死你!

    惊鸿一瞥的高氵朝结束了,教育科长再次吆喝一声"起立",五千汉子"唰"地站起,再次秀了一把阳刚之美。

    带着对女大学生的缠绵,我们依依不舍地各回各队,等候犯人亲属临幸"帮教"。

    二十四中队这次来了两个家属,一个是我曾经培训过的"全文盲"老陆的儿子,另一个竟然是二臭瓜旦小走的妈妈。

    我忍住笑安排二臭去小走监舍冒充同舍狱友,嘱咐他等一会当"丈母娘"和小走说话时,他既要在一旁热情搭讪敲边鼓,给"丈母娘"营造出"监狱是个大家庭,狱友之间团结友爱"的氛围,又要提高警惕,严防死守极个别心怀叵测的家伙胡说八道。

    二臭乐呵呵地去了,我则和大白蛆、赖尿儿冒充老陆的同舍狱友,等候在监舍里。

    两位家属一进院子,指导员小程先陪同他们参观了阅览室、文化室以及干净整洁的监舍,还特别介绍了高科技产品影碟机和大型滚筒洗衣机。

    参观结束后,"帮教"时间到了,小程很体贴地回了办公室,以便家属与各自的亲人能自在地闲聊一会。

    老陆的儿子很孝顺,可家里没什么钱,只给老陆带了一袋馒头,另外买了几根天津大麻花给他尝个鲜。

    老陆心里欢喜,却有点心疼花钱:"哎呀,你能来看看就行了,花钱买这做甚?钱留着让你妈在家里花,家里用钱的地方多着哩!"

    "爸,这没啥,今年庄稼好,这馒头都是用今年的新面蒸的,好吃咧。这些麻花也花不了几个钱。"

    "不是吧?我以前就经常听见有人用三轮车推着卖,可贵着哩!人家吆喝的是'卖麻花啊!有权的有钱的'。咱家既没权也没钱,哪能买得起?"

    "爸!瞧你说的",老陆的儿子有点不好意思,埋怨他爸,"我说你有点耳背你还不承认,人家吆喝的是'卖麻花啊!有甜的有咸的'!才三块钱一根,不贵哩!"

    父子俩的对话逗得我们哈哈大笑,监舍里从始至终洋溢着浓浓的温情。

    半小时后,小程来请家属和犯人一起去食堂共进午餐,肉菜管饱,每人还有一瓶啤酒,帮教大会到此圆满结束。

    寒风呼啸中,又一个春节即将到来。

    我对刑期敏感,但对现实的时间概念却已麻木。时光荏苒,四季交替,春夏秋冬,大年小节,于我而言没有什么实际意义,我只知道,自己升任大队坐班犯已两年,而入狱(包括看守所)已经六年多。

    六年,对于一个刚开始服六年徒刑的犯人来说,可能漫长得看不到尽头,可对于我这个有十年刑期,已经走过一段风雨、回头审视自己的老犯人来说,六年只不过是六季花落花开、暑去寒来罢了。

    如果一切顺利,我只剩下最后半年刑期,但如果有什么意外,我之前的减刑极有可能一笔勾销,变为铁板钉钉的"余刑四年"。不过好在磨难是最好的学校,经历了这么多事,我已经学会了用一颗平常心对待一切,就只当还有"余刑四年",按部就班、谨小慎微地向前走吧。

    这年的冬天还真是非比寻常,因为"创部"活动的最终验收即将开始,鹰营监狱近两年的努力与付出,就看这一锤子了。

    和往年一样,所有生产组从腊月二十四起全部收工,为了防止春节期间犯人从坑下巷道逃跑(巷道密如蛛网,有些地方与社会矿井相连,用粗大的铁栅栏隔开。正常生产作业时,还由狱政科专门安排人看守),坑口封了,坑下断电、停风。

    坑口、窑衣房、出工通道的犯人也全撤了回来,只留坑口一个关卡,由狱政科干部带领内看队坐班犯把守。

    而就在这时,偏偏出大事了,二十四中队生产委员乔三龙和学习委员刘大飙不知怎么混过关卡,溜进了坑下!

    井下有不少废弃的回风巷、死巷和采空巷,有的地方与社会矿井相连,图纸上可以找到,而有的地方虽然没有贯通,可鸡犬之声相闻,彼此的掘进声都可以听见,换言之,一个壮劳力,尤其是乔三龙这样力能举鼎的巨无霸,根本不需要多少时间,就可挖通--这样的地方图纸上根本没有标注,而且数不胜数。

    调查被迫秘密进行,这是因为"创部"验收期间,绝不允许有"犯人脱逃"这种恶性改造事故发生,否则一票否决。

    经查,当晚值班的狱政科干部(副中队长)不到七点就回了家。其实这完全可以理解,干部也是人,年关将至,谁家没个大事小情?可他倒霉就倒霉在当班有"犯人脱逃",而且是在"创部"的关键时期--他因为涉嫌渎职,被停职审查等待处理,轻则褫夺顶戴,重则剥去警服,这个年恐怕就过得相当郁闷了。

    郝教导接着带人秘密审讯了当晚惟一的内看队坐班犯,一向"心思狂澜,而面如止水"他这回肝火旺盛,迫不及待使用了电警棍。很快,坐班犯招了,说他和刘大飙一向关系不错,乔三龙和刘大飙脱逃的当晚八点左右,后者曾跟他送过酒菜。

    郝教导又搜查了乔三龙和刘大飙的遗留物品,很快发现了这两人企图脱逃的原因--刘大飙的老婆要跟他离婚,而且要带走他惟一的儿子;乔三龙母亲病重,这小子虽然是个傻大黑粗的莽汉,却和李逵一样是个孝子。

    其他调查结果汇总后,情况同样不容乐观,这两人显然做了精心准备,食物、水、便衣、矿灯、工具,甚至还偷了一台瓦斯仪,都应该预先藏进了某个废巷的旮旯里。当然他们现在还不敢从和社会矿井相连的地方逃出去,更不敢挖掘新的贯通点,这是因为坑下已经断电、停风,瓦斯弥漫,下得太深无异于自寻死路。

    按常理推算,这两人此时应该躲在下坑的一千五百级台阶处,用瓦斯仪严密监控着瓦斯浓度,一旦有人来搜索,会迅速给毛巾洒上水,捂住口鼻后往坑下深处藏匿。待搜索的人走后,重新回到瓦斯浓度很低的井口处。

    他们的算盘算得很精,那就是耐心等待,一旦坑下送电、送风,立刻抓住时机从和社会矿井相连的地方逃脱,或者开挖一个新的贯通点,胜利大逃亡。他们很清楚鹰营的便携式井下呼吸器数量有限,而且每套器械只能提供一个小时的氧气,不可能进行大规模、长时间的搜索。另外,乔三龙作为从坑下一线提拔上来的生产委员,对密如蛛网的巷道非常熟悉,恐怕早就找好了藏身之处。

    常规的搜索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关门打狗",先派人封锁方圆几十公里内所有社会煤矿的坑口,再给鹰营井下送电、送风,接着出动大量警力下坑,地毯式搜索。可这目前显然是行不通的,不说鹰营附近社会煤矿的坑口数以百计,布控守卡时难免百密一疏,而且有些非法小煤窑根本没有登记注册。更要命的是,这样的大动作至少需要数千名警力协同作战,鹰营监狱如果想不惊动"创部"验收小组,简直是天方夜谭。

    千秋功业岂能毁于一旦?鹰营的几位大老板震怒了,严令郝教导三天之内必须"解决问题",否则涉嫌渎职的副中队长就是榜样,搞不好也要褫夺顶戴!同时,基于可以理解的原因,大老板暗示迫不得已或者"追逃"无望时,可以考虑动用"非常手段"。

    "非常手段"有点类似汤姆·克鲁斯主演的经典影片《义海雄风》里的"红色条令",也是乔三龙和刘大飙百密一疏,惟独没有考虑的命门--鹰营是监狱,也是煤矿,煤矿是井下生产单位,有一定的生产事故(死亡)指标,"创部"验收也考虑到了这一点,因此,不超标的生产事故是不会影响验收成绩的。"非常手段"说白了就是一句话,这两个家伙既然要自绝于人民,那就索性代表人民送他们上路!操作起来也简单方便,先派警力带着井下呼吸器下坑,把两个自绝于人民的贱人逼到巷道深处,再把送电、送风改成送电、灌瓦斯,用不了一个小时,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此后的报告有两种写法,其一:我监两名犯人潜入坑下,企图脱逃,在多次劝诫无效的情况下,被迫输送瓦斯驱赶……

    当然这样写肯定会影响"创部"验收,那就干脆胆子大些,春秋笔法灵活运用:我监两名犯人失踪,初步分析是在某废巷中睡觉,瓦斯中毒导致死亡。

    反正结果都一样,报告的措辞就不必拘泥于形式了。

    如果说"红色条令"是美国驻关塔那摩基地的一名士兵因身体欠佳企图逃跑,指挥官指使他人执行"红色条令"(殴打),导致这名士兵死亡,整个事件有一定偶然性的话。那么,"非常手段"一旦实施,偶然将极有可能会升级为必然。

    而我太了解郝教导了,以他的禀性,即便是真的要剥去警服,也不可能下达实施"非常手段"的命令。

    但是,问题必须解决,而且时间只有三天。

    郝教导明显憔悴起来,和几个中队干部通宵达旦研究对策,像传说中的伍子胥过昭关,一夜急白了头。饭没有吃几口,却复吸起已经戒了好几年的烟,

    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一方面是因为恩重如山的郝教导,另一方面是为自己担忧,大队出了这么大的事,今年的评奖肯定泡汤。

    冥思苦想一下午后,我想了个死马当活马医的办法,火速求见郝教导。

    面前的郝教导早已没了往日的气定神闲和儒雅,胡子拉碴吸着烟,示意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桌上铺着1:5000的"鹰营煤矿井下示意图",我指了指"一千五百级台阶"附近的四个巷道口说:"嗯,他们应该藏在这里"。

    郝教导不置可否点点头。

    我偷窥他一眼,小心翼翼地继续:"教育科好象有一台能够自动倒带的夏普牌收录机,不知道这样的机子能否再借三台?"

    一旁的指导员小程急了,桌子一拍:"洪路柏透你妈怎么回事?火烧眉毛了还羊拉屎!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郝教导慢慢抬起头,摆摆手让小程安静,又看我一眼:"小洪你别急,慢慢说。"

    我胆子大起来,开始竹筒倒豆子。

    我的办法其实很简单,先录制一盒磁带,内容为两部分,一是监狱承诺将尽量做通刘大飙老婆的工作,促使她不急于离婚;承诺将派人探望乔三龙病重的母亲,如果有可能,法外开恩,可以羁押他回家进孝。二是先礼后兵,敞开天窗说亮话,如果他们执迷不悟,两天后将向坑下灌瓦斯。

    四台录音机安装在四个巷道口,接上电线摁下"反复键",却不急着接通电源。回到地面估摸着两人冒头后,再接通电源反复攻心。

    我的理由很充分,蝼蚁尚且偷生,乔三龙和刘大飙的目的是要回家办事,如果他们知道不仅回不了家,还得搭上性命,没理由继续顽抗。另外,这样做还有一层好处,那就是把大老板嘱咐的"多次劝诫"落到了实处,完全可以说是仁至义尽。

    我话音未落,郝教导已经"呼"地一声站了起来:"小洪,如果他们自首,我用党性、人格保证,给你请功,为你减刑!"

    第二天下午,警容严整的郝教导带着中队全体干部来到了坐班犯办公室,只说了一句话:"十天后是腊月二十九,我亲自送你回家过年!"

    我笑了,竭力控制着情绪,眼泪却忍不住夺眶而出,幻影重重中,一个猛然跳出闷热机舱的空降兵,正拥抱着蓝天和白云,向自由的大地呼啸而去……

    (全文完)      笔趣阁手机端    http://m.biquwu.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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