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南城巷-《狱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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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间监舍还有一扇扁窗户,毫无疑问焊着直径强悍的螺纹钢条。窗户后挤满了人,全是光头,刚长出一点毛茬的光头,挤不到窗边的就踮起脚尖,在人群后嬉戏跳跃。

    朱干事带着一个犯人走了过来,这人很胖,穿一身臃肿的棉衣,脸上横肉堆砌,使原本不大的眼睛看上去更小,却精光熠熠。

    朱干事见犯人都在窗后赏景,怒吼了一句,成群的光头瞬间消失,院子里归于寂静。

    胖子犯人搜了我的身,很仔细,之后笑嘻嘻问:"大学生?"

    我忙不迭点点头。

    朱干事拎着一串环佩锵鸣的大钥匙,押解我走到写有"5"字的监舍门口,干脆利落一个字:"进!"

    随着朱干事脚步声远去,我惶惶然扭过头来仔细打量这间号子。

    这是一间窑洞式的房间,不到十平米,门口放着一只涂料桶一般大的塑料桶,靠墙是一溜通铺,从东墙到西墙。地上不到一米宽,也铺着被褥。通铺上睡着五个人,靠西墙那人占的地方最大,其余四人挤在一起。地上垫的是拆开后的硬纸箱板,上面铺着破烂的被褥,两个人半躺半卧在上面。

    七个人神色各异,靠西边的那个慢慢抬起头,缓缓操着本地腔问:"做甚进来的?"

    我诚惶诚恐:"他们说我把同学捅死了。"

    "死了!"几个人交头接耳起来,之后神色诡异地看着我,看得我心里发毛。

    "他们说的?到底死了没?"问话的人有点不高兴。

    "可能死了吧。"我忐忑地嗫嚅。

    问话的沉思了片刻,仰头对着斑驳的天花板,不知是跟我说还是跟其他犯人说,"睡吧!不早了!"又欠起半个身子,对通铺中间一个瘦小的中年人喝道,"毛小,你下去!"

    中年人"嗯"了一声,"嗖"地窜下地铺,和下面两个犯人挤着躺下,另外几个人则不耐烦地吼我:"上来!快鸡巴点!"

    通铺中间空出了一小块地方,估计是让我睡的,我赶紧走过去。

    "有没有铺盖?"又是西边那个人在问。

    "没有。"我怯怯地说。

    "那将就一晚上吧!"

    一个犯人起来小便,走到大塑料桶旁,掀起盖子,"唰唰唰",哦,原来那是个马桶。

    不知睡了多长时间,一连串"咣啷""咣啷"的声音把我惊醒,有人在开铁门外那把大铁锁,紧接着一声怒吼,"倒马桶!"之后是下一个号子的开锁声,以及"倒马桶"的怒吼,一路重复下去。

    我正手足无措,昨晚睡地铺上的一个平遥大汉走到我跟前,吼了句:"快走!"

    我赶忙跳下炕,穿好鞋。见他正抓住马桶一侧的把手,赶紧过去搭手,和他一起把马桶抬出门外,来到了院子东墙边的水龙头边。

    平遥大汉拿出一个小笤帚,冲我一瞪眼:"看仔细点!明天起就该你洗了,认真改造,悔过自新,操鸡巴点心,洗干净!"

    说着他弯下腰,把满满一马桶腌臜物"哗"地全倒入水池,一股浓烈的尿骚味顿时喷薄而出。他并不介意,把马桶接了小半桶水,拿起小笤帚伸进去,洗唰唰洗唰唰。

    洗完马桶回到号子,靠西边睡的那个犯人正慢慢起床,而其他人的被褥已叠好摆放整齐。

    几个号子的马桶都洗完后,昨晚那个胖子站在院中央,吆喝牲口般继续扯着嗓子吼:"一号!打水!""二号!打水!""二号!放茅!""三号!放茅!"

    "打水"即打洗脸水,由每个号子出去两三个人,用脸盆端了水回来,大家轮流洗。睡西边首铺的(被称为"头铺"或"大拿")专用半盆水,两三个属于中间层的犯人共用半盆水,而像我、平遥大汉之类的"板油"就只能保护环境,节约用水,剩多少用多少。

    "放茅"指集体上厕所大便,看守所每天清早、下午各放茅一次。号子里的马桶是不允许大便的,臭味太彪悍。当然"头铺"例外,不过"头铺"一般都很爱护公共卫生,都能自觉做到拉小禁大。

    现在是打水、放茅时间,院子里人来人往,光头闪烁,只有我这个新来的毛发茂盛,破坏了整体和谐。

    放过茅之后,曙光透过窗口的铁栅栏钻了进来,号子里逐渐明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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