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妖皇密诏(下)-《黜妖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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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更多诱惑小说请关注微信  npxswz        各种乡村  都市  诱惑  青狮妖回府途中,仍在思量着那批来历不明的人族刺客,越想越觉心中烦闷,于是撇下随从,独自骑乘玄翼龙雕兽飞越雄关,在大校场外的苍莽群山上空盘旋良久,一对赤目凝视着北方辽远的云空,自牙缝中挤出一句冷笑道:“人族,哼哼。”

    忽听玄翼龙雕兽“啊哇”一声粗吼,青狮妖目光下移,只见堕魂关北门的兽闸隆隆开启,犹如一头狰狞巨兽缓缓张开了血池大口。十余头细腰长腿的狼犊兽从城门中奔窜而出,迅如捷电,铁爪撕地,凄嚎破空,挟着滚滚黄尘向北疾冲。每头狼犊兽的背脊上都骑着一个狼首人形的妖怪,拖着长腔呜呜怪叫,似乎颇为兴奋,正是卫灵关总兵乌毫苍狼一行。

    青狮妖一眼瞄见乌毫苍狼,胸中立时腾起一团怒火,低吼一声驭使玄翼龙雕兽俯冲而下,轰然落在校场中心,阻住了一众狼族的去路。龙雕兽躯体庞大,形象狰狞,突然之间从天而降,只吓得那十余头狼犊兽心胆俱寒,惊嘶乱窜,更有几头彼此相撞,滚做一团。

    乌毫苍狼唿哨一声镇住受惊的坐骑,向青狮妖抱拳赔笑道:“二将军请了。下官在帅府中久候二将军不至,眼看天色向晚,唯恐耽误了边关公务,不及面辞当即起行,礼数上实是不周。幸好在此巧遇二将军,还望二将军海涵。嘿嘿……”

    青狮妖侧目斜睨,心中暗骂道:“你这老伧徒分明没将我放在眼里,还这般虚伪做作。”冷冷说道:“狼总兵心系公务,实在难得。卫灵关六千年来有你镇守,真可谓是固若金汤啊。”

    乌毫苍狼得意一笑,催动狼犊兽凑至近前,说道:“二将军过奖了。老朽昔日蒙武成王爷提点,奉命镇守卫灵关,这么多年来一直不敢稍有怠慢,虽不能说立下了多大功劳,但自问也没出过什么差错。”它妖躯比青狮妖已小了一半,狼犊兽更是只及龙雕兽的腿弯,相形之下更见渺小。

    青狮妖血瞳骤缩,森然说道:“没出过什么差错?哼哼,狼总兵这话说得好闲适啊。当日翁行云潜入堕魂关,盗走列缺神剑,累得我三弟惨死中土,如此深仇本帅迟早必报。如今却想问问狼总兵,你既说卫灵关守备森严,没出差错,那翁行云又是如何通过卫灵关来至堕魂关的呢?”

    乌毫苍狼眼皮一跳,随即宁定,沉声说道:“二将军责备的是。老朽一时昏聩,竟被那贼子翁行云乔装蒙蔽。当日本部兵勇出关搜捕人族助役,那翁行云假扮人奴混入卫灵关,又趁夜逃出奴工营,潜入堕魂关,这才引出后来的惨祸。按说此事老朽也难辞其咎,正准备向二将军请罪来着。”

    青狮妖目光更利,说道:“催征人奴助役原是军中常务,依照我父王所定军规,应将关下人民登记造册,按时轮值才对。狼总兵镇守卫灵关六千多年,关民簿册想必颇为完备,在册边民也一定熟识。何以当日竟会不用惯熟边民,而是征用新人,致使翁行云有机可乘呢?”

    乌毫苍狼心中一抽,数月之前,卫灵关曾有两名狼族哨兵被人暗杀,它一怒之下擅自发兵,将卫灵关外百里之内杀得杳无人烟,在册边民都已死绝,后来强征人奴时只好到百里之外随便抓来一批凑数,不曾想翁行云竟然乔装改扮,蒙混过关。如今二将军这般发问,必是已然知晓此事,虽说边关之地小打小闹乃是家常便饭,然而此番事涉黄狮三将军之死,那便非同小可了,倘若应对不善,二将军势必要因丧弟之痛而迁怒于己。

    然而不等它开口卸责,青狮妖又哼了一声,道:“狼总兵不好直言,本帅就替你说了吧。数月前你领兵出关,烧杀百里,后来又胡乱抓人充作奴工,翁行云才得以混入卫灵关,是也不是?”

    乌毫苍狼独目中闪过一道异芒,说道:“二将军明察秋毫,下官绝不敢存心欺瞒,当日之事实有下情容禀……”

    青狮妖摆手道:“你不用说了,此事情由我已尽知。若非本帅广开言路,获悉此事,只怕有生之年也等不到你来上报。”

    乌毫苍狼闻言暗惊,当日两只狼卒在关内被人暗杀,它一直视为奇耻大辱,严诫麾下切勿外传,二将军却又从何得知?难道是狼族子弟中出了内鬼不成?想到这里,忍不住侧首回视身后的十几名亲随,仿佛其中藏有奸细一般。

    青狮妖见它如此做派,显然并未真正敬服自己,只恨得钢牙互磨,穿着青铜战靴的左足微微一侧,在龙雕兽颈部点了一下。

    龙雕兽见到那十几头狼犊兽时已然耐不住食欲大动了,一直在“咕咕咕”地暗吞馋涎,此时得到主公允准,狂喜之下更不迟疑,“啊哇”一声暴吼,霍然撑开利齿如剑的巨喙,恶狠狠地向下咬去。

    乌毫苍狼猝不及防,险被龙雕兽一口咬中,慌忙使一个“镫里藏身”,翻身缩至狼犊兽腹下。

    龙雕兽巨口倏合,“喀嚓”一声咬穿了狼犊兽的坚韧背甲,鲜血入口,腥气扑鼻,龙雕兽快意无比,喉内气囊又发出一阵急切的“咄咄”怪响。狼犊兽悲号声中狂乱挣扎,却被龙雕兽扬颈抛上半空,一口咬掉了脑袋。

    乌毫苍狼右腿急蹬,踏在龙雕兽的长牙上借力跃起,翻身飞退数丈平稳落地,心中虽惊怒至极,面色却阴沉如故,皱眉说道:“下官纵有不是,二将军也该依照军法处置,这般作为只怕不妥。”

    龙雕兽将狼犊兽的死尸丢在地上,爪牙并用,撕扯吞食,转眼间便吃下了一小半。

    青狮妖左手轻轻梳理着龙雕兽两根粗大龙角间的棕色雕翎,淡然说道:“龙雕儿一时贪嘴,冲撞了狼总兵,原该重重责罚。可是它毕竟一心为主,全无二念,不像那些阳奉阴违之徒,只此一点也该宽恕。”

    龙雕兽闭目昂头,在青狮妖胸前轻蹭几下,显得极为乖巧驯顺,然后再露狰狞,专心致志地继续享用美餐。

    乌毫苍狼强笑道:“二将军既如此说,下官自当悦服。龙雕不过一时嘴馋,吃了一头狼犊,尚可原宥,但若是统兵大将如啸风虎、呼雷豹之属,有朝一日闯出什么祸事来,却不知二将军又该如何责罚它们呢?”

    青狮妖鼻息滚滚有如雷鸣,两排獠牙森然错列,心道:“好哇,事到如今,你这老匹夫还想拿这件事来压我。哼哼,若不给你点儿教训,只怕你以为本帅软弱好欺。”当下冷笑道:“狼总兵这话说得蹊跷,难道虎豹二将当真闯下什么大祸了不成?本帅一时失察,难明就里,倒要向狼总兵请教一二。”

    乌毫苍狼心头一沉,二将军今日分明是存心挤兑自己,当此情势要么直言其事,要么虚与委蛇,但无论怎样都已将这位主帅得罪下了。原想它们狮家位高权重,自己区区一介边关总兵,可万万招惹不起,然而对方无端相欺,自己在本族孩儿们面前却也不能太过窝囊了。当下昂首说道:“啸风虎、呼雷豹二将,数月前私自引兵出关,攻入人境,在天宇山折损了不少兵士。这擅专之罪情同叛乱,当日可是下官陪同二将军弹压下来的,二将军难道不记得了么?”

    青狮妖淡然道:“你这番话原也不假,只可惜灵应皇子给本帅带来一道吾皇新颁的密诏,不怕告诉你说,密诏中业已言明,姑念堕魂关众将士忠心为主,所犯过错只以军法稍事惩戒即可,此事今后不准再提。狼总兵若是够胆,大可再上奏折陈说此事,且看究竟谁会遭殃。

    “此外,本帅还听闻卫灵关中有灵兽兵五千余众,虽修行多年却难有长进,留在军中空耗粮草实属无益。我已奏明吾皇早降恩诏将它们召回灵都安置,狼总兵回关之后便准备送它们进京吧。”

    乌毫苍狼心中剧震,那批灵兽兵因为资质太低,已被它借给啸风虎听用,后来尽数战死在一线天生死峡中,如今却到哪里找去?依照《灵修律》中“同态复仇”之成例,凡有无故残害妖族生灵者,必当以血还血,以牙还牙。那五千灵兽兵虽非是它亲手所杀,却总归脱不了干系,此事一旦被朝廷知道,它这条老命定然难保。唯今之计,只有赶在妖皇恩诏颁下之前,上表奏言灵兽兵已死,自请监管不力之罪。但若是上峰追问起来,死因又该如何解说呢?虚言欺君固然不可,据实以对也会犯忌,这便如何是好?

    乌毫苍狼左右为难,苦无良策,只得屈膝跪倒,颓然说道:“老朽言行失当,冒犯尊威,只求二将军垂怜恕罪。老朽衰残之躯虽不足惜,但我狼族血脉传承艰难,若无老朽勉力维系,只怕久已灭绝。本族存亡全仗二将军一念之仁,老朽今后定当谨遵二将军命令,绝不敢再生它念。”说话时神色萧索,语意凄凉,颇具哀婉之致。

    青狮妖心想乌毫苍狼乃是父王当年一力提拔起来的将领,又是狼族的魁首,若将它逼入绝境,闹出什么事来,不仅父王有失察不明之责,狼族也会离心离德。故而此番发难只求立威,挫折一下它的气焰便可。此时见它服软,又想起这毕竟是一员曾经为国血战过的老将,心中忽生不忍,冷然道:“起来吧,这次权且饶你一命,下不为例。”

    乌毫苍狼叩首谢恩,却不敢当即起身。青狮妖不想多耽,甩鬣低吼一声,龙雕兽匆匆咽下狼犊兽的半边尸身,喉咙高高鼓起,随即顿足振翼,飞回关内。

    众狼族直待青狮妖去远才上前扶起乌毫苍狼,只叫得一声“老祖宗”便都落下泪来。

    乌毫苍狼神色灰败,喃喃说道:“百密一疏,百密一疏啊。”

    一只青壮狼妖愤然含泪道:“老祖宗,这狮纯孝分明是存心欺我狼族,咱们可不能咽下这口鸟气!”

    话音未落,忽听“啪”的一声脆响,那青壮狼妖已挨了它“老祖宗”一记重重的耳光,闷哼着飞出数丈。

    乌毫苍狼独目中精光暴射,龇牙咧嘴,煞气蒸腾,先前的颓唐气象一扫而空,厉声喝道:“放肆!你这不知死的孽障,竟敢诋毁二将军,真是死有余辜!”

    它既已认定自己的随从中或有内奸,自然不敢稍有疏失,不待那青壮狼妖再言,劈空一掌将其颅骨拍得粉碎,喝道:“抗回关去,吊起来示众!”语毕跃上那青壮狼妖所遗的狼犊兽,呼喝驰骋,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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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日后的清晨,堕魂关前大校场上号角长吹,鼙鼓雷鸣,城门洞中的兽齿巨栅隆隆开启,一队军容严整的虎族精兵齐声咆哮着快步奔出,在校场中心结成阵势,开始演练兵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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