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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头子听见他的咳嗽，仰面向上。

    “嗯，整晚都听见你在敲打，辛苦辛苦——”他叫起来，同时感觉到腾腾热气扑面而来，几乎要将眉毛头发烤焦。

    老头子阴沉着脸，又低下头，专心打铁。剑脊上铸着一条金色的张牙舞爪的龙，在云头花纹里若隐若现。慕容记得钴蓝说过，怪人里有位天下无双的冷兵器铸造大师，大概就是眼前这人。宝剑看来绝非凡品，但钴蓝已经有了七彩宝刀，这把红剑又是铸来做什么的呢？还付出五滴奶的高价？

    “要不要下来自己观摩欣赏？”老头子声嘶力竭地说。

    慕容伸手向洞里探了探，温度更高，几乎已经超过了人体耐受力的极限，马上摇摇头，敬谢不敏。

    “我是普天之下最好的铸造大师，这块拿来铸剑的铁，更是采珠人无意捞起于深海的万年玄铁。如果不是为了女王陛下的五滴奶，我怎么舍得拿出来铸剑卖掉？玄铁再昂贵，在这个大陆，根本毫无价值，就像沙漠里即将渴死的旅行者，给他一袋金子和一杯水，他会怎么选？”老头子满含怨气的声音夹在叮当敲打声里，回手将红剑在那些液体里蘸了蘸，继续敲打。

    “那些是什么？”慕容指了指盆子。

    “恶人血，呵呵，是女王特地赐给我的恶人鲜血，她从进入这片荒漠的八百多个恶人身上，一滴一滴采集下来的。浸透了这种血浆的宝剑，具备十足灵性，会自动飞出，寻找穷凶极恶之徒砍杀祭剑……”

    慕容浑身打了个冷战，那些液体的确黏稠如半干的污血，想想如果跟这样一柄剑朝夕相伴，该是何等恶心的事？他站起来要走时，老头子又把红剑**炉火中焚烧，并且用一个破破烂烂的木瓢，舀起血浆，浇在火炉上。地洞里立刻升起一阵阵碧色火焰，空气中充满了血腥气，令人作呕。

    剑再放回铁砧上时，剑脊上的龙已经化为碧色，诡谲而奇特。

    老头子更卖力地敲打，**的脊梁上，透明的汗珠颗颗滴落于脚下，那里早就汪了小小的一滩汗水。

    慕容离开地洞，他厌恶钴蓝跟这些怪人达成的任何一项交易。明天，他会离开此地，对霓裳的渴望让他一分钟也耽搁不下去。

    在钴蓝的地洞口，他没再跃下去，而是静静躺在洞口边的沙土上，枕着双手，瞪着满天闪烁的星子，直到黎明到来。同样一晚没睡的还有凌烟，他看见她顶礼膜拜，向着南面广袤的天空。那边，星星格外密集明亮，不时有灿烂的流星划过夜空。

    “霓裳，霓裳，知道我在想你吗？”看着凌烟的背影，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念霓裳。他轻轻翻身，两只赤脚无声出现在视线里，他不必猜也知道那是钴蓝。

    “今天就走？”钴蓝问，声音恢复了冷漠。昨晚的事，真的像梦一样，慕容几乎怀疑自己的记忆力出了问题。

    他坐起来，钴蓝手里提着那双牛皮战靴，遥望凌烟站立的青石，低声命令：“把这靴子给她送回去，我不喜欢。”

    慕容摇头，他不是她的奴隶，更不会为了交换她的奶而让自己卑躬屈膝。他摸了摸怀里的银盘，站起来，直视钴蓝：“我要走了，不过我会再回来——你托付给我要问的事，我一定从智者那里找到答案。”

    他用力拍打着衣服上的尘土。

    晨风清凉，武士们都已经醒来。

    荒漠上隆起十几座坟丘，最中央的一座埋葬的是丹瞳宰相，云浪帝国最具智慧的大人物。凌烟站在坟前，依旧抑制不住悲伤难过。父母离奇暴毙之后，她一直把丹瞳当成自己的倚靠，甚至当他说要带人马拜访血沙山时，她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因为她从来对丹瞳都是言听计从，把他当成自己的父亲和导师。

    “公主，别难过了，收拾行装上路吧？”乔站在她身后，温柔探询。他的胡子已经全部刮去，真的年轻了许多。

    有了昨天驼队的失而复得，勇士们重新鼓足了信心，愿意跟随凌烟一路向西。他们是身经百战的帝国勇士，若非情况糟糕透顶，是绝不会临阵脱逃的。

    凌烟用力舒展着身体，一夜没睡，稍微感觉有些疲倦。目前，她是这支队伍的领袖，并且有可能永远成为整个云浪帝国的领袖，所以她得时时刻刻都要告诫自己变得更坚强、更无所畏惧。

    丹木在一个精致的木盘里放满了烤肉和面饼，还有满满一碗清水，端到凌烟身边：“公主，吃些东西吧！”他似乎忘记了昨天自己的狼狈，回头向地洞边的钴蓝、慕容遥望的时候，脸上竟带着友好的微笑。

    凌烟摇头：“不必，照顾好武士们，我希望能把剩余的人全部平安带到血沙山，再一个不少地带回云浪帝国去。”

    离开都城时，他们共率领着三千名精挑细选的勇猛武士，一路行来，在瘟疫、野兽、湍流、悬崖的种种磨砺下，损失大半。特别是昨天的龙卷风与秃鹫部队袭击，人员损伤更是严重，连丹瞳宰相本人也丧命在秃鹫爪下。希望是美好的，但能不能成功做到，一切都仍旧未知。

    打铁声终于停止，一道血红色的光芒从地洞里射出来，直指蓝天，把东升的旭日光芒都掩盖住了。钴蓝大喜：“成了！一柄绝世宝剑炼成了！”她用力跺脚，扔下靴子，向地洞飞奔，看样子对这柄宝剑期待已久。

    慕容无声冷笑，跟着焦急的钴蓝一起来到洞口边向下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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