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立法应该与政体原则相统一-《论法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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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是因为贵族们的特权令平民觉得耻辱,所以人们才会认为这些特权无上光荣。这种情况导致了第一种不平等的出现。罗马有一项法律就是证明[121],这项法律禁止贵族与平民联姻,从而导致贵族们愈发可恶、高傲。保民官们不断地增强他们演说的吸引力正是利用了这一点。

    公民们根据不同的条件缴纳不同的捐税则是另一种不平等的表现。从四个方面可以看出这种不平等:一是贵族有一项特权就是不用缴纳捐税;二是贵族为了不用缴纳捐税可以耍弄心计[122];三是即便贵族缴纳了捐税,他们也可以利用担任公职以酬金或薪俸的名义把捐税要回去;四是平民变成贵族的附属物后,贵族就分享他们所缴纳的捐税。如果一个政体出现了第四种情况,那么这种贵族政体就成了最严苛的政体,这种情况是比较少见的。

    罗马是在避免这些毛病出现的前提下滑向贵族政体的。而在共和政体中,政府官员们则是没有酬金的,但他们仍然要缴纳捐税,甚至缴得比其他人要多,有的时候除了他们,别人都不用纳税。他们不仅不分享国家的收入,而且为了让人们原谅他们所拥有的荣耀[123],他们还与平民分享他们从国库领取的钱财以及运气带给他们的钱财。

    还存在一条基本原则,那就是在民主政体下,由民众分享财富会产生非常不好的后果,而在贵族政体下,由民众分享财富则会产生非常不错的后果。公民精神在民主政体下消失,而是在贵族政体下重新建立。

    人民如果分享不到国家的财富,那么就应该知道,国家的收入被管理得挺好。如果人民能目睹国家财富的存在,也就意味着他们大体上享用了这些财富。这样实实在在的人民财富有很多,比如那条在威尼斯陈列着的金链,那些在罗马多次胜利展示的财宝,那些在农神庙中收藏着的珍宝等。

    贵族不缴纳捐税是贵族政体的一个重要特点。尽管罗马的一等贵族从来不参与这种事,而是将之交给二等贵族去办,但还是有很多麻烦产生。在贵族政体下,如果贵族不缴纳捐税,公务人员会左右贵族的行为,而且他们缺少高一级的法院来修正。犹如专制政体下的君主一样,那些担负清除弊病的人为所欲为地将所有人的财产没收。

    这种被搜刮而来的民脂民膏不久后就会成为个人财产,受贪欲的驱使,这种掠夺行为将会变得更加明目张胆,从而导致包税费急剧减少,国家收入逐渐短缺。有部分国家让它的相邻国家非常吃惊,它的国民也感到不可思议,因为它们并没有大的坏政绩,只是因为上面这些原因而变得摧枯拉朽。

    如果让贵族经商,就会产生许多垄断,所以法律应该禁止贵族经商。只有那些地位平等的人才能经商。那些国王经商的国家是最糟糕的专制国家。

    在威尼斯,就算贵族中规中矩,也能获得令人震惊的高利润,所以那里的法律禁止贵族经商[124]。

    为了让人民获得公正,法律理应采取最有效的办法约束贵族。假如没有设置保民官的话,法律理应发挥保民官的作用。

    如果贵族政体受到破坏,轻易就会演变成暴君政体,而贵族政体会因为任何一个阻碍法律执行的包庇行为而受到破坏。

    无论什么时候,法律都要狠狠地打压统治者的蛮横与骄傲。为了威慑贵族,应该设立一个诸如斯巴达的检察官、威尼斯的国家检察官之类的短期或长期官职,这种官员能够随心所欲地执行法律,任何程序都约束不了他。一种强大的推动力是这种政府的必需品。在威尼斯,每个人都可以往一只张着大嘴巴的石兽中投揭发检举信[125]。或许你会认为这张得很大的嘴巴就是暴政。

    在民主政体中,检察官从性质上讲也能够独立行使职权,上述凶狠的官员就如同那些检察员一样。其实,法律不能因为检察官行使职权而追究他们的责任,而应该充分相信他们,而不是让他们觉得泄气。罗马人可以要求除检察官之外[126]的任何一个官员合理解释自己的作为,这种做法不错[127]。

    贵族政体下,贵族要么太贫穷,要么财富太多,这是两件糟糕的事情。不能采取没收财产、施行土地法、废除债务的办法防止贵族暴富,这些办法肯定会带来许多不良后果,而应该采取一些高明而不易发觉的办法;应该监督贵族尽早把债务还清,以免他们落到困苦窘迫的地步。

    对遗产进行连续分割,可以使贵族们的财产永远保持均衡,为此,法律应该把贵族中的长子继承权彻底废除[128]。

    诸如继承人替代制[129]、长子优先制、家族财产赎回制等制度绝对不可实行。为了使大家族的荣耀得以延续,贵族政体会采取很多办法,而这些办法全都不适合君主政体[130]。

    各个家族在法律的作用下消除差距后,应该保持统一。为防止个人冲突演变成家族冲突,必须快速解决贵族之间的冲突。仲裁官不仅能够预防争讼的产生,又可作为争讼的裁判。

    最后,一些家庭自认为出身比别人高贵,就自夸比别的家族尊贵,这种行为应该被看作一些人心胸狭窄的表现,法律绝对不能支持。

    在斯巴达,人们可以看到君主、贵族以及平民的毛病是怎样被监察官控制的,从那里即可见一斑。

    第九节君主政体下,法律应与政体原则相适应

    既然君主政体的原则是荣宠,那么它的法律就应该与此原则相适应。由于荣宠从一定意义上讲既是贵族的父亲又是贵族的孩子,所以法律应该尽可能地为贵族提供支持。

    为了使贵族成为君主权力和平民缺点的联系,而不是二者之间的障碍,法律应该实行贵族世袭制。

    继承人代替制非常有利于君主政体,因为它能为家族保留财产,尽管它与其他政体不相适应。

    如果贵族家庭的土地因为某位家属挥霍无度而丧失,那么可以采用遗产赎回制重新获取。

    犹如贵族自身那样,贵族的土地也应持有特殊权力。君主的威严与其王国的威严紧密相连,与此相同,贵族的威严也与其采地的威严紧密相连。

    除了是故意对抗政体原则并使贵族和平民的力量减弱,否则不能把这些特殊权力交给平民享用,只能为贵族们独自享用。

    遗产赎回制度往往会引发很多必须得打的官司,而贸易则因为继承人代替制度受到阻碍。只有在一年之内没有主人的地产才能在本国范围内出售。贵族还带来一种烦琐的事情,那就是有些人允许从依附于采地的特权衍生出来另一种权力,这种权力对他们而言是一种繁重的责任。可是,这些烦琐的事情相对于贵族的总体效果而言,也没什么了不起的。然而假如任由平民享用这些特权,那么政体的任何原则都会被无缘无故地败坏掉。

    君主国家中,一个人可以把他的大多数财产留给其中一个子女继承,而且除了君主国,别的国家都不适合这样做。在君主政体下,为了让臣民在不遭受灭亡的情况下,使君主和朝廷无穷无尽的需求得到满足,法律应该使所有可能发生的贸易得到发展[131]。

    为了不让征收税赋的方式比税赋更让人无法忍受,法律应该修整税赋的征收方式。

    人民因为繁重的税收而更加辛苦,进而愈发倦怠,最后导致愈发懒散。

    第十节君主政体快速的施政方针

    与共和政体相比,君主政体因为由一个人来管理政务,所以它施行政务比较迅速,这是它的一大优点。可是必须以法律来约束它的速度,否则迅速也许会演变成鲁莽。法律的作用在于,既要使政体性质的优点充分发挥,又要使政体性质引发的毛病得以纠正。

    枢机主教黎塞留[132]觉得,君主国应该竭尽全力去避免任何事情因麻烦的集会、结社而引起的困难。假如他的心中没有专制主义,脑海中也肯定会有。

    对一个执法机构来讲,最理想的臣服就是不慌不忙、谨慎稳健,深谋远虑地处理君主政务。在君主政体中,如果大臣不懂法律,国务会议做事鲁莽草率,是无法做到深谋远虑的[133]。

    在君主政体国家中,如果国王一意孤行地肆意嘉奖那些作战勇敢、无比忠诚的大臣,即使官员们故意推脱、再三上书苦苦劝谏,君主的美德仍然在继续丧失,那么,这个君主国即使在这个世界上是首屈一指的,仍然会变得不成样子。

    第十一节君主政体优越的地方

    相对专制政体而言,君主政体国家要更安定些,政体要更稳固些,执政者人身安全也更有保证些,这也是由于政体性质的原因,在君主下面有多个等级与政治制度利害相同,能够共同承担责任。

    在西塞罗[134]看来,罗马之所以能挽救共和国于危难之中,是因为它设置了“保民平民官”这一维护平民利益的官职。他说:“实际上,没有人领导的民众是最可怕的,一旦冲动起来必然全然不顾,就算前面是悬崖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跳下去。有了领导就不一样了,因为领导会认真思考什么该做,什么不能做。”如果把它用于政体上,那么,专制政体就是一群没有领导的民众,而君主政体则是一群有领导的民众。

    从专制政体国家发生的动乱中,我们可以看得出,把局势弄得混乱不堪,无法挽回的总是那些没有领导的民众。如果是在君主政体下,首领们担心自己被抛弃;形势对民众太有利,更是中间阶层不愿看到的,[135]所以,太过激的行为在君主政体国家是很难看到的。在一个国家中,所有阶层都完全变质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所以,君主很看重这些等级,有它们君主才能坐得安稳,因为谋乱者根本没有推翻国家的想法。

    一旦出现这样的情况,只要有德高望重者站出来进行调解,局势就会稳定下来,双方再各自做出让步,法律便可再次恢复其原有的权威。

    因此,我们国家从建国到现在,所有的暴乱只能算是内战,而不能算是革命;与之相反的是那些专制国家,他们的史上从没有过内战,有的只是革命。

    在君主专制国家,为了让人更加忠实地效忠自己,君主会赋予某个阶层更多的权力,而这些阶层几乎没人对其产生怀疑,这些从一些国家内战史的撰写者身上,甚至是那内战的怂恿者身上我们都看得出来。那些被赋予特权的阶层,即便有时也会迷茫,也不会倒向谋乱者,而是依照法律负自己应负的责任,想尽一切办法使谋乱者的情绪平静下来。[136]

    也许是出于自己对国家各阶层过分贬低的愧疚,为给国家提供支持,枢机主教黎塞留便开始从君主及其臣属的美德上寻求帮助。[137]然而,他的要求实在太高了,同时具备专注、聪慧、坚定和知识,恐怕只有天使才能做得到。我们要想拥有这样的君主及臣属,除非君主消失,否则,一切都将是空想。

    相比之下,民众在良好制度的管理下生活,要比既没规则章程又没首领,整日在森林里闲游放荡幸福得多。一样的道理,在国家基本法下生活的君主,要比既不能控制民心又不能约束己心的专制君主,要幸福得多。

    第十二节对上一问题的补充

    在专制国家里君主没有什么可以值得骄傲的,因为他没有宽广的胸怀、高尚的德行,所以整个国家也找不到这样美好的元素。

    君主制国家就不一样了,人人都有很大展示自己品德的空间,心灵接受的是伟大,而不是放任。所以,在那里我们看到的则是君主以自身的光芒映照着臣属,臣属更是众星捧月般团聚在君主周围。

    第十三节专制主义是什么

    所谓专制主义,就是想吃树上的果子,不是上树去摘,而是把树砍倒再摘,只有路易斯安那的那些未开化的人才做得出来。[138]

    第十四节专制政体法律怎样适应原则

    畏惧是专制政体的原则。但是,法律对于一些民族就简单多了,因为他们或胆小懦弱,或愚蠢无知,或士气低落、意志消沉,所以,不需要添加什么新概念,有三两条就足够了。这就像驯兽一样,只需几个手势就行了,多了反而不好,而且要记住,课程不能改,手势不要变,主人更不可换。

    在专制政体中,君主通常是深居宫中,过着恣纵逸乐的生活,他们基本不亲赴沙场,就连派将军们去作战,也是束手束脚的,不大敢放手。君主想摆脱这种生活,就会有人不高兴,这些人把他囚禁在深宫之中,就是让他人不能打君主和其权力的主意。

    久而久之,君主就养成了高高在上的习惯。在他的观念中,最大的荣耀就是众所遵从,所以,他绝不允许有人违抗自己的意愿,更不能容忍反抗者对他进行武装抵抗。所以,法律在专制政体中的作用相对于其他政体要小得多,其战争也往往是残暴的、野蛮的。

    这样一来,君主身上的毛病势必会很多,再加上自身的愚笨无知,一旦犯起傻来是很可怕的。他整日在宫中不露面,谁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不过也没关系,因为专制国家不需要怎么治理,君主让人足够畏惧就行了。

    在瑞典还曾发生过国王用靴子治理国家的事。元老院有人反对国王,消息传到了国王查理二世那里,于是他便把自己的一只靴子寄了回去,同时写了一封信告诉他们,靴子是代自己执政的。

    在专制政体中,君主就是凌驾于法律之上的,是一切权力的化身,一旦他不再是君主,他身上的一切权力将不复存在,由他经手的一切事务,比如他签订的条约,也将被视为无效,新任君主是不会承认的。所以,一旦君主被俘,就会被看作死去,朝臣就会扶另一个君主上位,不然,前君主的俘虏者就会以君主相要挟,那样这个国家就完了。

    土耳其宰相从俄罗斯人那里得到瑞典已经另立新君的消息后[139],于是,土耳其决定单独与彼得一世[140]缔结结束战争的和约。

    在那些无知、自以为是而又固执的人眼里,国家的存在与否取决于君主是否存在,只要君主在,甚至可以说只要君主的宫中禁令还在,国家就是存在的。除了直接威胁到宫中禁令的事外,一切都是小事,都可以不去考虑,至于事态发展下去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那是以后的事。政治在那里根本没有什么活力可言,政治管理也如民事管理那样简单[141],法律在那里也基本是形同虚设。在那里,朝廷大臣与君主的皇宫差役没什么两样,他们一直努力把政治、民事当家事管理着。

    专制政体的原则就是让民众畏惧,目的也是让民众永远不知道反抗,这样国家也就安定了;然而,这种畏惧同样会造成可怕的后果,比如说面对城市即将被敌人占领也视而不见、沉默不语。所以,这样的安定绝不等于太平。要想寻求真正的太平,也只能祈祷世界上只有自己一个国家,四周被沙漠包围,而且没有被它视为蛮夷的民族的存在。

    对于君主来说,只要有军队的存在,他就永远处在不安全之中,可是,军队却是国家存在的标志,其强弱更是一个国家实力的象征,可以说没有军队的保卫国将不国。那么,如何才能让军队只保卫国家,又不对君主的人身安全构成威胁呢?

    这种政体无疑给民众带来了沉重的负担,而它给政府带来的负担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不然,莫斯科公国政府也不会为摆脱专制政体而付出那么大的艰辛了。在此过程中,一部分军队被解散,刑罚被减轻,设立了法院,人们也得到了教育,并且对法律有一定的了解。可是,政府却被另一些新的问题再次拖入苦难之中,而这些正是他们努力摆脱的。

    宗教在一个国家中的影响是巨大的,尤其是在这样的国家中,人们对它敬畏无疑是在原有的畏惧之上增添了新的畏惧。由于宗教的影响,君主在人们眼中更是巍然不可侵犯,在那些伊斯兰帝国里,表现得尤为突出。

    宗教纠正了土耳其的政制,使国家的荣耀、荣誉得到了民众的关爱,民众也开始为国家的而努力了,这些都是因为宗教影响的结果,而不是出于他们对荣宠的关注。

    土地是属于民众的,臣民的遗产属于其继承人,如果哪个君主声称这一切都为他所有,那么这个国家一定是专制国家,而且是一个自寻死路的国家。农耕荒废也就成了必然的事,就算他有心经营贸易,也没有一样能兴旺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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