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后宫佳丽心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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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然他要抢拍子,还容易走调。

    “张家姑娘十七呀八,愿你来生投到我的家,甭管是女儿还是我妻呀,你是我心中最美的花!”

    白婉仪听过这个边境动人的传说。

    她问,张将军是英雄么?

    韦不宣说,是啊。

    酒肆老板抢过来说,她是人人闻之肃然起敬的英雄!她被敌人活剐于阵前时,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一声痛也不呼。

    后来,后来方将军去为她收尸时,才发现她舌头都咬断了——疼的。

    你说是不是英雄?

    “可是,她也是女子,你们刚刚怎么能说,‘我们女子不明白这种心情’呢,她肯定明白的。

    所以你刚才说的,是偏颇的。”

    白婉仪很笃定道。

    而酒肆老板这次倒没笑了,破天荒给白婉仪倒了一杯酒,他宝贝得不行的“英雄泪”。

    笑着点头,这姑娘真伶俐,我差点都忘了,张将军是女子了。

    在他们心中,张将军是英雄,他们自然就忘记了她的女子身——白婉仪心想,可怎么会忘呢,这曲子开头不就是张家姑娘吗。

    这个问题,白婉仪想了很多年,都没有想明白。

    ——

    谢令鸢听她轻声漫语,讲完了他们的故事。

    不自禁坐在她的面前,抬手抚着她的琴弦。

    “他是你和你哥哥的恩人,他死后被写入《罪臣实录》。

    所以你想给他翻案,让他生时冤屈,死得无憾。

    是么?

    终你一生,只为完成这件事,从未想过为自己而活。

    宁愿舍弃最爱的人,舍弃自己的性命。”

    白婉仪轻轻颔首:“你也不必用如此惋惜的腔调,我不喜欢这样的怜悯。

    死生之事而已。”

    死生而已。

    “死生之重不过有四,一则殉道,二则家国,三则报恩,四则酬知己。

    我死得如心所愿,并不觉得怜悯。”

    ——

    用最虚伪的手段,行最真挚的事。

    谢令鸢不知该如何劝说。

    可白婉仪怀揣翻案之志,却爱上了萧怀瑾,为他做下了许多一发不可收拾之事。

    她变得犹豫不决,最终葬送自己。

    “可是你的翻案,永远不可能实现的。”

    谢令鸢知道她的偏执。

    打破一个人的极端,唯有另一种极端:“韦氏本就是替罪。

    倘若你翻案成功,国本都会动摇的!”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如洪钟地裂。

    白婉仪耳边嗡嗡的。

    “——你说什么?

    替罪?

    国本动摇?

    他替谁的罪?”

    她的声音越发急切,不再是那个一潭沉水的人。

    ——

    谢令鸢方才脱口而出,将当年四姝争后的真相道出来了。

    在宫人的眼里,当年是韦氏因失宠而愤恨在心,针对后宫最有权势和最受盛宠的两个女人——德妃与贵妃,谋划了一切。

    于是德妃丧子,贵妃又牵扯了朝堂之争,不得已服毒自尽。

    淑妃掌权后张扬跋扈,又兼滑胎后有些神智失常,被皇帝降了位分软禁;柳贤妃死得蹊跷,明面说是病死,但传言都知道是太后所杀。

    可事实的真相是,当年韦氏废妃是无辜牵扯,皇帝早有意除掉韦家,用她做了替罪羊,也能掩盖萧怀瑾生母的劣迹,当一块遮羞布。

    所以,只要萧怀瑾在位一天,韦氏就不可能翻案。

    这是宫闱秘事,但若白婉仪殉错了道,也太冤。

    “韦氏早就被忌惮,韦不宣的死,是冤屈却也无可奈何。”

    谢令鸢平静地,将景祐四年发生在宫中的事,告诉了白婉仪。

    ——

    蝉鸣阵阵,从窗外的翠色中喧嚣传来,充盈了殿内。

    阳光徐徐,却不炎热,仙居殿的清幽辟开了一隅阴凉。

    谢令鸢的话音虽平稳,事情却不平静,那是惊涛骇浪,尽管已沉寂了许久。

    良久后,室内都寂静了下来。

    白婉仪淡淡道:“我知道了。”

    她看起来也那样平静,仿佛谢令鸢说的话,没在她心中留下半分涟漪。

    谢令鸢等她回心转意。

    最终白婉仪淡淡一笑,似有讽刺:“原来我这么些年,不过是飞蛾一样,扑向被虚伪之火掩埋的真相。

    到头来,镜花水月,风把黄沙吹过来,就掩埋了,什么挣扎的痕迹也留不下。”

    这话说得真有些怆然。

    她垂下头,轻轻叹了口气,起身走到了妆镜台前,对着镜子梳妆。

    谢令鸢看着她的背影,看不见她眼神中闪过的转瞬即逝的绝望。

    “我确实也没有必要,做这些无谓之事了。

    想要翻案,是不可能的。

    不是么?”

    识时务者为俊杰。

    不需要谢令鸢劝,她知道以白婉仪的智慧,说这些都是废话。

    白婉仪不需要她点通什么,自己就可以想通了。

    妆台前,白婉仪仔仔细细地梳妆。

    涂上桃花口脂。

    额间贴上了荷花花钿。

    飞天髻上点缀了步摇。

    她换上云色的广袖大衫,衣料薄如蝉翼,玉色的披帛逶迤。

    她的眼睛很漂亮,总是含情凝睇的模样。

    从妆镜台前站起来时,谢令鸢恍然看到了一代宠妃的美、傲、韵味。

    原来白婉仪在她们面前,其实一直很收敛。

    原来身为宠妃的她气场全开,竟然令人挪不开眼。

    她站着,谢令鸢坐着,便仰头望她。

    白婉仪微微一笑:“德妃,你还记得么,春耕那日,你欠了我一个人情。

    我知道你是言出必践的人,不会背诺。”

    “我记得。”

    谢令鸢点头,那是半年前的事了:“那夜武修仪出了些状况,你隐瞒下来了,我是要谢谢你。”

    “那就请你帮我个忙,我想求见陛下,请你替我向他转达——婉娘想给他弹箜篌。”

    她盛装隆重,轻轻擦拭着凤首箜篌,目光温柔凝视。

    谢令鸢见她神色诚恳,便明白,她大概是想梳妆打扮,挽回皇帝的心——毕竟萧怀瑾最喜欢听她弹琴,说不得见她求情就心软,会放她一命。

    也好,总算白婉仪想通了。

    谢令鸢颔首应道:“欠你的人情我会还,我会替你求见陛下。”

    她做事一向干脆,又怕白婉仪改了主意,这就准备去面见皇帝。

    临行前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白婉仪跪坐在琴前,看不清是什么神情。

    一个疑问浮上心头,谢令鸢脱口问道:“白婉仪,书箱里的那些兵器,你也并不知情,为什么要在陛下面前,替我承了这个罪过?

    这是比谋害皇嗣更重的死罪。”

    白婉仪抚摸着箜篌的凤首,只淡淡一笑,让谢令鸢看不懂。

    既然等不来回答,她就要离开了。

    然而在迈出仙居殿的那一刻,她听到身后传来一句轻柔得几乎听不见的话。

    ——“谢谢你的口脂。”

    白婉仪还随身带着。

    她的手指在小叶紫檀的雕花纹路上轻轻拂过。

    虽然她之前,想置谢令鸢于死地,以掩藏她的秘密,可当谢令鸢将亲手做的口脂放在她手上的那一刻——

    她想,大概永远忘不了那馥郁的香气了。

    要是天意不那么弄人,要是人间不那么讽刺,也许她会很喜欢听德妃说话——就像小时候喜欢听父兄讲历史故事,长大一点喜欢听韦不宣讲天下见闻那样。

    ——

    走出仙居殿,星使等在外面,迎了上来。

    谢令鸢向他点头,示意有救,自己也死不了。

    星使露出了释然的笑,这单纯的笑容落在谢令鸢眼里,令她心生感慨——至今心心念念着她的生死攸关,也只有面前这个星气化作的少年了。

    她很快派人去御前传了话。

    “白婉仪求见陛下,说想为您再弹一曲。”

    ——

    白婉仪说,想再求见陛下,弹一曲箜篌。

    紫宸殿里,萧怀瑾泥塑人似的,呆了两日。

    这个名字,如今听起来依然那么锥心刺骨。

    可是当她服软,说想再弹琴时,萧怀瑾觉得,他还是想去。

    还是想见一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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