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檐下对酒-《门阀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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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顗饮得面红耳热,兴致却将将提起,把手中酒碗往案上重重一顿,笑道:“美郎君,汝怎知那方士所行乃是亵神之举?莫非汝可未卜而知乎?”
“呼……”
刘浓慢慢将胸中火烧酒气吐出。面红若坨玉,揖手答道:“尊长唤小子刘浓便可,刘浓不通占卜之术,自是不可料事于先。然,庄圣人有言:至人无已,神人无功。圣人无名。故而,依小子愚见,神人岂会眷顾于繁华尘世之间,流连于功名之所。再则,刘浓昔年曾偶读一卷,不知乃何方高人所著,其间列有诸般伪术,故,一眼断之!”
此言甚是隐晦。并未直驳五斗米道,而是借庄子之言引人深思,暗指真正的修道之人理应摒除外物,而不是追逐名利。
闻言,周顗缓缓闭目,谢鲲举碗沉吟。
半晌。
周顗徐徐睁开眼睛,眼底锋芒一闪即逝,沉声道:“刘郎君此言甚是!道行无为。道善无为!这五斗米道恰若夜光报于鱼目以乱其道,窃道而行。妄惑信众,与正道已然恣意狂悖。然则,其道搬弄伪术,取信求利,若要制之,极难。”(夜光报于鱼目。鱼目混珠之由来,由晋,卢湛《赠刘琨》所出)
刘浓心想:‘周顗所言在理,有长生之言,便有帝王信之!有伪术惑众。便有不知者迷之!若要制这五斗道确属不易!’细细一阵思索,不可操之过急,遂笑道:“尊长所言甚是,依小子之见,若要尽驳,恐伤正理,如葛侯行医济世于当下,再习著文章以传世,便是得道真人也。而诸如夏侯之类以伪术惑人,仅可迷得昏昭俗子,岂可惑得饱修诗书的世家子弟!”
“然也!”
周顗乃是典型的儒玄大家,平日便不喜五斗米道擅改《道德经》,今日见刘浓折穿夏侯弘伪术心下甚快,再听闻刘浓此言似有所指,稍稍一转念,心中猛地一跳,斜斜瞅向对面的美郎君,却见他端端坐着目光平和、气定神闲,暗忖定是自己多疑了,心想:‘此子拆穿夏侯弘时,尚未见得我与幼舆,岂可料事于先!’
遂抹了一把酒渍,侧首向谢鲲笑道:“幼舆,刘郎君所言极是,但凡真人便若葛稚川求道向善,岂会眷顾流连于寰尘间,而此事已有先例,便如汉末之蚁,我等习经读史之人岂可尽信?更不可滋长其焰也!”一语沉沉,触人心神。
谢鲲眉头时皱时放,五斗米道正与他接触,希望他能举族信奉,今日见得那夏侯弘神术不堪入目,初时虽是惊怒,但转念一想便已释怀,五米道有长生之术、诸般奇术,想必这夏侯弘乃是修行未至之故,是以才被刘浓拆穿。如今听得发人深省之言,本是率性洒脱之人,顿时恍然大悟、如梦初醒。
鹅毛般的长眉猛地一拔,着周顗一个揖手,待转至刘浓处,稍稍一顿,沉声道:“然也!险些为其所蔽也!至今而后,陈郡谢氏只信三官大帝,再不复言入甚天师道!”
“妙哉!”
“妙哉……”
周顗与刘浓齐赞。
刘浓更是心喜,不想自己临时率性而为,竟拔掉了五斗道日后在江东最大的依仗之一:陈郡谢氏。心想:五斗道需得徐徐图之,但使我存,必不教其祸乱江东。而江东之力,理应共当举北……
当下,三人推杯置盏,好生一番畅饮。谢鲲与周顗酒后隐隐吐言,二人前来山阴与刘隗、刁协有关,周顗代表着司马睿,而谢鲲多半带有王敦之意。
刘浓未行探闻,如今刘、刁二人所为,已然触动整个江东门阀世家的利益,必然将亡。而自己献与谢裒之三策,行若得当晋室与世家皆会得利,亦可顺势缓解晋室与王敦军府间的水火之势。君子,当藏器于身,待时而动也。
临别时,谢鲲得知刘浓已拜谢裒为师,大赞谢裒好眼力。他与周顗将在山阴滞留数日,便邀请刘浓日后至水庄时再聚。
周顗则要前往纪瞻府上,对刘浓也是探其妙而深赏之,心道:‘此子冷静不若常人,遇事不惊不乱,行事缜密而有度,实为后起佳秀也!嗯,与昔年相较,浑似美玉已作雕,正当与日同辉矣!’遂以腰玉相赠,奈何美郎君却再三亦不肯授,只得作罢。
而刘浓之所以不受,非为其它,皆在他已为昔年受玉所伤……
风雨中,三人大醉而归。(未完待续。) 笔趣阁手机端 http://m.biquwu.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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