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延安-《大明1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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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陡峭的子午岭山脉在平戎堡突然低矮了下去,形成了一个缺口,猛烈的西北风便从这个缺口猛烈的刮了进来,将从蒙古高原上夹带而来的沙土狠狠的打在武丙安的脸、手以及其他裸露的皮肤上。这个倒霉的哨兵蹲在敌台的角落里,竭力将身上那件已经破败的蓑衣裹得紧一些,尽可能的保存自己的体温,这可是性命攸关的事情,在每年最冷的时候,都会有敌台守夜的哨兵被活活冻死的。

    崇祯三年的冬天对于武丙安并不是一个轻松的年头,已经连续数年的饥荒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是公平的,饥饿同样折磨着农民、军户还有草原上的蒙古人,穷和富现在变成了生与死的区别。一口袋糜子、几把麦子、甚至几斤草根树皮、几只田鼠,都会成为斗殴甚至一场谋杀的诱因,在饥饿面前,荣誉、生命、道德、亲戚关系以及其他在过往为人们珍视的东西已经变得一文不值,相比起其他人,武丙安有一个巨大的优势:他没有妻子和儿女需要养活,父母也早就死了,唯一需要填饱的就只有他自己那张嘴。他之所以愿意在夜里蹲在敌台上吃沙子的原因有两个:1、守夜的人可以多得到两升谷子;2、平戎堡里还有粮食,在此时有粮食就意味着生命和安全。

    随着时间的推移,武丙安觉得双脚已经渐渐由麻木变为失去知觉,为了避免冻伤,他费力的站起身来,想要活动一下手脚。踢打了几下手脚后,武丙安习惯性的向西北望去,一团刺眼的火光映在他的视网膜上,刺的流出了泪水。武丙安有些不敢相信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重新看去,火光的数量已经增加到了两位数,还有更多的火光从黑暗中浮现出来。

    武丙安几乎是从敌台的楼梯上滚下来的,他沉重的身体黑暗中也不知道撞到了什么,发出巨大的声响。武丙安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大声喊道:“敌袭!敌袭!”

    很难用语言描述这个小堡垒内此时的混乱,绝大部分人甚至不相信武丙安所说的。并非这些士兵们太没有警惕心了,黄土高原上的朔风可不是开玩笑的,一个晚上突然降温十几摄氏度是等闲事,在这种天气里夜里行军冻死、掉到沟里摔死是寻常事,即使是蒙古人也不会选择这样的天气来进攻的。

    不过很快事实打消了守兵们的疑惑,当负责守卫平戎堡的陈把总登上敌台时,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相距平戎堡西壁只有四十米远的臧底河干枯的河床上已经到处都是跳动的火把,粗粗一算就有四五百人,还有更多的火光正在涌入河床,而整个平戎堡才有不到八十名守兵。

    “快,快把狼烟点起来!通知城里的大人!“陈把总下令道。

    “大人,请问当举几火!“武丙安问道,按照明代的军律,以烟火数量的多少来传达敌军入侵的数量,不满千人则只点一堆火,超过千人则举两堆火,如果有千人以上围攻,则举三火。

    “废话,这也要问我,当然是三火!“陈把总焦躁的骂道,他转身对敌台下面喊道:”快,把火药桶打开,铅子、灰瓶、箭矢都搬上来,把水也烧开,准备守城!“

    陈把总的命令被迅速的执行了,此时城外的人流已经登上了河床旁陡峭的崖岸。借助火光,陈把总可以清晰的看清来人并非是披着皮衣的蒙古鞑子,而是身着布衣的汉人百姓,不由得轻轻的松了口气。不过他还是小心的走到女墙旁,对外大声喊道:“这里是平戎堡,边防重地,你们是什么人,快快散开?“

    城墙下面并没有马上传来回音,只有夹杂着风声的密集脚步声,就好像蚕吃桑叶的声音。陈把总回头做了个手势,士兵们默默的将装填好的弗朗机推到了女墙旁,炮口对下,炮手将火把靠近火绳,就等着陈把总的命令了。

    “风沙沙满山谷,穷汉呀不得活,卷起铺盖打包裹、全家老小去逃荒!”

    “去逃荒!”

    一断凄凉而又高亢的歌声从河床下升起,旋即众人应和,声闻数里,歌声一下子连风沙声也压下去了,听上去怕不有上万人。平戎堡里的陈把总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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