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巫婆-《尼尔斯骑鹅旅行记(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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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他一看到这些可怜的牲口,他就心里难受,因此他无论如何也要试试。
他一口气跑到那个陌生农庄,看到房子外面所有的棚舍都上了锁,所有的钥匙都被拿走了。
他站在那里,手足无措,一筹莫展,找不到东西开锁。
就在此时,老天却出人意料地帮了他一个忙。
只见一阵大风猛烈地吹了过来,恰好将正对面棚舍的大门吹开了。
男孩马上毫不迟豫地回到老马身边。
“马厩、牛棚可能是进不去了,”他说,“不过,有个空着的大草棚,他们忘了关紧大门,我可以把你们领到那里去。”
“有劳你了!”
老马说,“能够回到熟悉的地方再睡上一觉,这感觉倒也不错。
这是我一生中唯一能够期待的幸福了。”
与此同时,正对着客栈的那个富裕的农庄里,农庄主人一家那晚比以前要睡得迟。
农庄的主人是一个三十五岁的男人,个头很高大,气宇不凡,他英俊的脸上笼罩着一层愁云。
和别的人一样,整个白天,他都在雨里忙活,浑身给淋得湿了个透。
晚饭的时候,他叫他的母亲将火烧得旺一些,他好晒干衣服。
母亲烧起一把算不上旺的火——因为他们一家人从来不浪费一根柴火——农庄的主人将衣服挂在椅背上,然后将椅子搬到火炉前。
随后,他一只脚踩在柴架上面,一只手支撑在膝盖上,站在那儿定定地看着炉中的灰烬。
他站了整整两个小时,除了不时地将木柴丢进炉子里之外,他几乎一动不动。
那位年老的女主人移走杯盘碗碟,为他儿子铺好了床,然后才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坐着。
每隔一段时间,她就会来到儿子的门前,满脸疑惑地看着儿子,奇怪他为何不睡。
“其实没什么紧要事情,妈妈。
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他说。
他心里所想的,是不久前才发生的一件事:当他经过客栈里,一位马贩子问他是否想买一匹马,并让他看了一匹饱经风霜的年迈老马。
他生气地指责马贩子说是不是把他当成傻瓜了,竟然想用如此年老体衰的老马来欺骗他。
“噢,不!”
马贩子说,“我只不过是想起来了,这匹马过去曾经是您的财产。
我以为在他风烛残年的时候,您或许会给他提供一个安乐舒适的家。
他需要一个安乐的晚年。”
他仔细地看了看这匹马,发觉他果真是自己养大和驯服的。
但他可从来没有想过要买这样一匹垂垂老矣且已成废物的马儿。
不,他不能买下!他可不是一个随便乱花钱的人。
然而,看过这匹马之后,往事便历历如昨浮现在他眼前。
正是这些斩不断的记忆,让他牵肠挂肚,难以入眠。
这马曾经是一匹矫健的骏马。
父亲从一开始就让他训练驾驭这匹马。
他训练这匹马做各种各样的事情,他爱这马胜过一切。
他父亲曾经抱怨他将马喂得太饱,不过他还是常常偷偷地让马匹吃燕麦。
自从照看了这匹马以后,他就不再走路去教堂礼拜,而经常是驾着马车去。
这是为了炫耀一下这匹良马。
他自己身上穿的是手工缝制的土布衣服,马车也简陋得很,甚至都没有上过油漆,不过,这匹马却是教堂门前最漂亮的骏马。
有一次,他斗胆向父亲提出要买几件面料好的衣服,还要给马车上油漆。
父亲一听,几乎像石化了一般呆立不动,他还以为父亲会中风倒地不起呢。
他试图让父亲明白,他既然有了一匹出色的骏马做坐骑,那么他自己也要打扮得体面些才相衬。
父亲没有回答,但两天后,他将马带到厄莱布罗市卖掉了。
对他来说,这样做太残忍了。
不过这也不难理解,父亲怕这匹马将他带到爱慕虚荣和穷奢极欲的歧路上去。
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不得不承认,父亲的做法是有道理的。
像这样一匹漂亮的骏马留在身边无疑是一个诱惑。
马被卖掉以后,起初他伤心欲绝。
有几次,他还跑到厄莱布罗城里,只是站在街头看着那匹马经过,或者是偷偷潜入马厩,丢一块糖给马儿吃。
他想:“有朝一日,如果我接管了农庄,我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将这匹马买回来。”
现在,他的父亲早已过世,他自己也已掌管农庄两年了,但他却没有动过将那匹马买回来的念头。
直到今晚为止,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他已经完全将那匹马忘记了。
不可思议的是,他竟然能够如此彻底地将那匹马忘掉!他的父亲是一位刚愎任性、独断专行的家伙。
当儿子长大,俩人在一块儿干活儿时,都是父亲对儿子发号施令。
久而久之,儿子渐渐认为父亲所做的一切全都是英明正确的,而且,当他成为农庄主人以后,他也步上了父亲的后尘,做事全依父亲生前的规矩做。
他当然知道人们说他父亲生性悭吝,一毛不拔。
但将钱袋子捏紧,不让钱乱花出去,其实并没有错。
辛苦挣来的东西,不应该像水一样地泼出去。
做个不欠人钱财的人,就算被人说是吝啬鬼,也好过像别的农庄主人一样身背重债艰难度日。
他的思绪飞得太远,几乎不曾听到呼唤他的陌生声音。
待他清醒过来,他才听到一个仿佛是说中了他心思的充满嘲讽的尖刻声音在说:“将钱袋捏得紧紧的,就算被人说是吝啬鬼,那也比别的农庄主人身背重债度日如年强得多啊。”
乍一听去,似乎某个人在讥笑他做事不聪明,而当他知道是他理解错了,他才开始发起脾气来。
大风已经开始刮起来了,他站在那里又头昏脑涨、沉沉欲睡,这才将烟囱里发出的呼呼风声听成了人说话的声音。
他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针已经指向十一点。
“是到上床睡觉的时间了。”
他对自己说。
随后他又记起,他还没有到院子里溜达一圈,这是他每晚必做的功课,为的是看看所有的门窗是否都已经关好,所有的灯是否都熄了。
这是自从他接管农庄以来,从来没有疏忽过的事情。
他披上大衣,顶着大风大雨走了出去。
他发现一切都妥妥当当、井井有条,除了一个空草棚的门被大风吹开了。
他回到屋里拿来钥匙,将草棚门锁上,将钥匙放进大衣的口袋里。
随后他回到自己的屋里,脱去大衣,挂在炉子旁边。
直到这时,他还是没有上床,而是在房间里踱着步子。
屋外寒风凛冽,雨中夹雪,煞是可怕,而他的老马却要露天站着,身上连一条挡雨的毯子也没有,要在风暴中挨淋受冻,实在是受罪!他起码要给这匹老马的头上披上遮盖的东西啊,既然这匹马已经走了这么长的一段路程。
在客栈的对面,男孩听到一个老式的墙上挂钟当当当地敲了十一下。
他一一解开畜棚里的牲畜的缰绳,准备领着他们到对面的草棚里去。
他费了不少时间才将他们唤醒,让他们排成行。
当一切都弄妥当,他们排成长长一列准备向着吝啬的农夫家里走去,由男孩做他们的向导。
然而就在男孩将他们集合排队的时候,农庄主人却到院子里巡视了一圈,并将干草棚的门锁上了,于是当牲畜们到达门口的时候,门早给锁上了。
男孩站在那儿,一时手足无措。
不过他想,他总不能够让牲畜们站在门外受苦吧!他决计要到屋子里去,将钥匙弄到手。
“让他们安安静静地守候在这儿,我赶紧去将钥匙取来!”
男孩这样对老马嘀咕道,随后他冒雨跑开了。
在屋子前面的小路上,男孩停住了脚步,苦苦思考如何才能进至屋子里。
正当他站在那儿时,他看见路上出现了两个小流浪者,他们正站在客栈的前面。
男孩马上看出这是两位小女孩,于是他向她们跑了过去。
“来吧,布烈塔·玛雅,”其中一位女孩说道,“你不要再哭了。
现在我们已经到客栈了。
他们一定会让我们进去的。”
女孩还没说完,男孩就朝她喊叫道:“不,你们别想进得去客栈。
那根本不可能了。
不过客栈对面的农庄里却没有一个客人。
你们可以到那里去。”
两个小女孩很显然听清楚了他的话,尽管她们看不到是谁在跟她们说话。
不过,她们对此并不觉得惊奇,因为夜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年纪较大的那位女孩回答说:“我们不想去那个地方借宿,因为住在那儿的人既小气又残忍。
我们两个出来沿路乞讨,都是他们的错。”
“原来如此,”男孩说,“但无论如何,你们应该到那儿去,那里或许最适合你们过一夜呢。”
“我们姑且试试吧,不过我怀疑他们是不是真的能让我们进去。”
两个小女孩说,她们来到农庄门前,敲了敲门。
农庄主人正站在火炉旁边想那匹老马的事,这时他听到了敲门声。
他来到大门边,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同时又在想,他千万要硬下心肠,不要放过路的流浪者进来。
正当他在拧门锁的时候,一阵狂风刮了过来,让大门摆脱开农夫的手,猛地打开了。
为了关上门,农夫不得不走到门廊外去,当他回到屋里时,两个小女孩已经站在里面了。
她们是两个可怜的乞讨女孩,衣衫褴褛,浑身污秽,面有菜色——两个背负着和她们一般大的讨饭口袋的小女孩。
“你们是谁,这么晚了还在这里鬼鬼祟祟地转悠?”
农庄主人粗暴地喝斥她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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