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生死-《重生之幺女难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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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里的蝉鸣忽远忽近,拖着的调子一声赛一声的长,慵懒着渐渐没了力气。屋子里黢黑一片,从漏窗里洒进来的白月光映着窗子前的花梨桌,桌上还安着描金底座的镜台,旁边墙上悬着一幅香光居士的山水画,此刻都像铺了一层淡淡银霜。窗子外头栽的一畦青竹夹缠着蝉鸣起起伏伏间打上了窓纸,瑟瑟声响倒好似风霰萧萧。
躺在拔步床上的小小身影动了动,一双清润的大眼睛缓缓张开,里头不见刚刚睡醒时人该有的迷蒙,她抬起手撩开床幔,盯着那印在窗户上忽明忽暗的影子,用手背揩了下汗湿的颈子,随即爬下床自己拿了茶杯倒水喝。
外间传来脚步声,奶娘柳妈妈揉着眼睛进来,“姑娘这几天似乎睡不大安稳,可是被那蝉吵的。”
“不碍事,妈妈,我只是有点热。”阮清沅放下杯子,坐回床沿去。
柳妈妈执了枕头边的团扇给她扇风,服侍她躺下,“明天妈妈熬些清热去火的草药茶来,姑娘快些睡吧,明日还要做功课的。”
清沅应了一声,翻身朝里,把脸埋进枕头,闭了闭眼,把心思放在蝉鸣声上,才不知不觉睡过去。
迷迷糊糊间,她自己还是难以相信,一个月以前病中醒来,竟然回到了儿时在苏州的光景,她也不知是自己的南柯一梦做得太长太远,还是真的有死而复生一说,历历在目的二十多年,反倒让人分不清真假了。
那时候她日日夜夜反复发烧,连烧了好几日,人浑浑噩噩,只觉得心灰意冷了,听见母亲坐在床头不时低泣,只想着,不管是梦还是真的,死倒是不怕的了,已经死过一次,叫她再死一次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延请了苏州城里好几个有名的大夫,都是摇头说不行了,劝崔氏尽快备下寿材,她母亲不肯听,四处找人请游方郎中,天天用着人参吊那半口气,也不知是不是佛家说的善缘,还终于找到了那么一个云游四方的江湖术士。开了一个方子才终于给治好了。
这术士是个有些本事的,他临走前卜了一卦,与清沅单独说话,“孩子,你此命局入七杀格,是极凶之煞。”
清沅躺在床上,怔了一下。
他摸着胡子:“名称虽凶,实则有制有化可转凶为吉,有大成就之贵,不过此中辛苦,却不是外人可言及的。若是你是个心志坚定的,命数在你手里,此后自有运道。若你此时便存了死志,可见是个胆怯无能,不得手脚的,七杀制身太厉害,即便挺过这一遭,也趁早离了你父母亲,去佛祖面前求个庇佑吧。”
清沅嘴里发苦,她前生的确是在佛祖跟前的几年才过得平安顺遂。
那老头叹口气:“你只想想你那日夜操劳的母亲……老朽与人算卦,也见了许多人事,今日与你这小丫头多说一句:天命之数,变化无穷,世人仰赖神佛不过是不得其法罢了,却只有活下去,你的命才是你自己的。”
清沅的眼泪流出来,有朝生而暮死者,有春夏生而秋冬死者,有十年、百年、千年而死者,虽有迟速,相去曾几何时。她活了这些年,又经历了些什么?死容易,活着却不简单,她好不容易再活一次,是上天叫她不要再重蹈覆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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