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第一次胆敢跟男人婆这样讲话,就像是手持长剑闯进寝宫的逆臣,想要对高坐龙椅的女皇进行逼宫。 过去的他遇上墨凝从来都是畏畏缩缩,言听计从,不管对方提出怎样为难的要求,他都会尽量实现。就像第一次穿上防护服颤抖地站上木台,看着嘴角带着坏笑的大哥瑟瑟发抖。 那个时候他从来不敢想象自己那样懦弱的人会有今天的勇敢,如同贫穷的乞丐没有想过自己坐拥香槟豪车的模样。 “我……我知道,”墨凝怯弱地点点头,声音带着颤抖,像是在湖边的芦苇荡,在晚风中摇曳。“我过去因为自己的任性对你造成了……很多伤害,但是……。” “但是?”徐逸溪提高的音量,咬着牙狞笑。“也对啊,你可是身为小弟的我的大哥,怎么会承认自己做错!”他用地地敲动着自己的胸口,厉声质问,声音扭曲像是从地狱而来的恶鬼。 他现在就像是肆意喷发的火山,滚烫炙热的岩浆顺着山体流淌而下,将过去淤积在心中的怨恨和不满完全宣泄。徐逸溪现在算是体会到了那些无产阶级人民对资本主义宣战罢工时的心情,就像是飘荡在天空的气球,自由且不受任何束缚。他捏紧自己的拳头,有一种再也不会在男人婆面前害怕的感觉。 “当初我被迫成为人肉沙包……” “那不是人肉沙包,”墨凝垂头小声辩解,显然对于当时的所作所为表示抱歉。“是……我的专属陪练。” “这两者有区别吗?”徐逸溪快被男人婆牵强的解释笑疯了,“每天放学穿着防护服,站在你这个冠军面前承受拳头。你那么厉害,为什么非要欺负我这个怂蛋呢!”他指着墨凝,想要为自己过去所遭受的一切讨回公道。 墨凝愣愣地看着过去这个温柔到软弱的少年,眨巴的眼睛中倒映着他发狠凶恶的模样。她颤抖地点点头,“我……我不知道我做这些事情会让你这么痛苦,我只是……觉得你和我关系比较好,才会让你做我的陪练。而且那个时候……你也知道,能够算得上朋友的……除了你没有别人了。”她用力地咬着自己樱色的嘴唇,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才好。 当她知道自己唯一的小弟选择离开的时候,她第一反应是愤怒,想要立马出现在徐逸溪的身边,拧着他的领口质问他为什么要违背当时签下的条约。但是燃烧的怒火并没有持续下去,而是随着时间的消逝而逐渐熄灭,到了后来演变成了深深的思念和无尽的悔恨。 在没有小弟陪伴的日子里,躺在床上的她每天都会在夜晚摸出手机,点开企鹅好友列表看看那个黯淡成灰色的头像,侧脸而立的帅气少年穿着素白衬衫,脸上的冷漠写着生人勿进。下方则是一句句没有机会发出去的道歉话语,边上全是警告的火红感叹号。 虽然两人之间的对话大部分都是日常的寒暄,但是每次看到对话框中自家小弟发来的消息,她都可以想象出徐逸溪被自己欺负到抽抽鼻尖可怜兮兮的模样。虽然自己是个不太受女生欢迎的男人婆,迫于跆拳道加上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的原因,几乎没有人愿意成为自己的朋友。 就算是徐逸溪也是由于小时候的威逼利诱才将其变成了小弟,自己唯一的小弟。 那个时候的他,从小就因为抄袋耍酷时的淡漠表情而被无数女生暗许芳心,作为校草,他是女孩们暗地讨论的焦点,几乎没有女孩能对他侧身而立时的帅气模样免疫。虽然每个女孩都想成为出现在他身边的唯一,但是这个宝贵的名额却被自己强硬地占据,没有人胆敢越雷池一步。 “我觉得我这辈子做的最傻逼的事情就是认识你!”徐逸溪依靠墙壁,歪着脑袋不想和对方带着淡淡水雾的眼睛对视。 他虽然在心中一直对自己说,别心软,男人婆这个粗糙的女汉子才不会像软弱的林黛玉一样潸然泪下,这一切都只不过是对方收买人心的招数而已,只有笨蛋才会再次上当受骗。自己会对跆拳道这三个字犯怵,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因为遭受过男人婆的残忍压迫,要是没有认识对方,恐怕现在的自己也不会过得这样狼狈,也不会整天因为放学的铃声而苦笑颤抖。叮叮当当的脆铃声就像是来自地狱的低语,告诉自己做好一天一次的挨打准备。 就算到了可以松口气的周末,也得提心吊胆,生怕大哥会突发奇想通知自己进行特训。作为小弟的他对于这样的命令没有反驳的可能,就像是被借钱的大雄,在零花钱和生命安全之间,他只能被迫选择后者。 作为胆小的大雄,他能做的就是逃避和离开,就算再迫不得已,但是对于他来说,没有胖虎的地方就是天堂。 “现在我想要说的都说完了,”徐逸溪深吸叹气,语气淡漠像是碰上陌生路人。“如果你想要我原谅你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的回答,那就是……不可能。就像是那个脾气暴躁的男孩故事一样,就算他后来对那些被他伤害过的人道歉忏悔,但是留在墙上的孔洞却没有可能修复。我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可以任由你欺负的小弟了,你也不是什么所谓的大哥。现在的我和你只不过是……才认识的陌生同学。” 那是过去秃顶的中年老师讲的故事,脾气暴躁的男孩对于任何人都是恶语相向,父亲为了帮助他克制自己的暴脾气,就找个夜晚和他谈心,让他每发一次脾气就往墙上钉一枚钉子,每忍住一次就把墙上的钉子拔下来。 最开始的时候,钉子的数量疯狂增加,没多久就密密麻麻地将整面墙壁完全占据,没有任何空余的地方可以继续。那个时候男孩开始克制,每一次克制他都会将钉子拔出。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将所有的钉子全部清空。但是素白的垩墙却因此留下了无数的孔洞,就像是残留的伤痕,就算可以遗忘,但永远无法修复。 如同记入史册的既定事实,不管你看与不看,它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