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逸溪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墨凝。如果说之前的她是坚硬无比的精钢,那么现在的她就是柔软的柳絮,两者拥有着天壤之别。如同喜欢上令狐冲的东方不败,骄傲的教主大人为这个帅气少侠穿上了红色的喜袍,用精致丝线绘制的繁花在火红的绸布上盛放,在落日的黯淡余晖中身姿款款,柳眉纤细,唇如含樱,仿佛世间所有的美好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就连傍晚吹拂的晚风也仿佛带着片片红桃,一瓣一瓣像是坠落的火雨。 那一刻,她不是什么威风八面让无数江湖人心惊胆战的东方教主,只是一个穿着红袍准备出嫁的普通少女,她的眼眸中也没有了过往的冰冷和凌厉,有的只是脉脉含情和淡淡娇羞。 就像是遇见一个你本应该无比熟悉的女孩,但是她却以不一样的模样出现在你的面前。过去的熟悉你再也感受不到,随之而来的只有陌生和不敢触碰。如同当时站在台下觐见新王的芸芸众生,在无数的掌声簇拥中她傲然站上奖台,一览众山小。 “徐逸溪……你来了啊?”少女踮脚敲了敲鞋头,轻咬着嘴唇柔声柔语。 她现在已经和过去那个名为‘男人婆’的外号沾不上任何的边,徐逸溪也不知道眼前的究竟是男人婆,还是叫做墨凝的陌生人。之前准备好的无数充满豪情的狠话现在却根本说不出口,如果说锐利的长矛对上厚实的钢盾是一种势均力敌充满观赏性的对决,那么现在的情况就是厚盾在悄然间被换成了软布,不管他这把长矛怎么用力突刺,都无法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他尴尬地轻声咳嗽,不知道该对这个陌生的少女说些什么才好。 “嗯嗯,”徐逸溪愣了愣,傻乎乎地点头,眼神闪烁不定。“你……过去的跆拳道服呢?我记得……你最喜欢穿的就是那件衣服吧,你现在怎么不穿了?” 在他的记忆中,男人婆永远都是一身道服配上黑色腰带,那简直就成了她的标志,只要一看到这样的搭配,徐逸溪会在瞬间想起男人婆的名字。 在脑海中,徐逸溪已经尽量将眼前少女的模样和过去叱咤风云的男人婆互相重合,强迫自己再一次进行认知。但是努力了半天,却发现这完全就是两个不一样的存在。虽然都有着一样的面容一样的名字,但是不管是说话的语气,还是穿衣的风格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豪气万丈勾肩搭背变成了现在扭扭捏捏,帅气的白色道服变成了红如火花的洛丽塔长裙。要不是对方在纸条上提到了大哥小弟这样属于他们之间秘密的称呼,他绝对会怀疑眼前的女孩根本不是自己认识的男人婆,而是某个冒名顶替的双胞胎姐妹。 “我……我已经不穿跆拳道服了。”走近的墨凝微微摇头,眨巴的眼睛似乎在缅怀过去的自己。“而且我现在也不会跆拳道了,所以……你也不用担心会被我像过去一样欺负了。”说到这,她搅动着手指,表情歉意。 “你……这是在开玩笑吧。”对方的话就像是某个导火索,让徐逸溪想起了本应该被遗忘的过去。他扯动嘴角,轻笑一声,像是苦笑又像是自嘲。他之前还在担心男人婆会是按照程序将自己教训一顿,还是先寒暄几句质问原因,再按照程序教训。 在对方开口之前,他还在心中小声嘀咕,考虑男人婆穿着这样的洛丽塔长裙踢腿时会不会露出下方的底裤?胡思乱想地纠结男人婆穿没穿安全裤,是不是在动手之前还要换套衣服。不过,演出的剧情显然没有按照他的想法进行。男人婆竟然会说出放弃跆拳道这样荒谬的话,这就像是乔丹不喜欢篮球泰森不会拳击一样可笑,根本没人会相信这样拙劣的谎言。 如同热血动漫瞬间变成了搞笑喜剧般让人难以适应。 “说吧,你现在打的又是什么主意?我可不相信一个跆拳道冠军会说出这样的话。”他依门而立,与眼前的少女形成对峙之势,短袖下的胸口起伏,似乎在为自己过去的悲惨遭遇述说着不公。 徐逸溪警惕地朝后缩了缩,他觉得男人婆墨凝的葫芦里一定在买着某些他不知道功效的药,要是他傻乎乎地朝着这个如此明显的陷阱中跳,吃下对方的迷魂药,相信对方的骗鬼的谎话,那么他就再也不可能有翻身的可能,摆脱过去的小弟身份。 有些亏有些当上过一次就已经足够,他现在已经不会再轻易相信男人婆的任何话。 “这……这是真的。”墨凝柔声辩解,但是当他看到对方警惕的眼神时,她嘴唇无力地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你觉得我还会上当吗?”徐逸溪颤笑,“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瞒着你偷偷来这里吗?”他歪着头自顾自地继续开口,每个字都带着沉重和用力。 远方的半轮落日,温暖的晚霞在余晖的照耀下猛烈燃烧,像是一场大火点燃了半片天空,亦如此刻在他心中剧烈燃烧的烈火。 “我来这里的原因——就是不想再见到你啊!”他看着落日咬着牙大声说,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在脑海中变成了拼命的铁拳,全力回击着欺凌自己的男人婆。那些被欺负的屈辱画面如同电影回放,一帧帧地闪过。 最开始作为陪练的他手无缚鸡之力,在男人婆如雨点的攻势下难以招架,只能胡乱地抱头沉默闷哼。而对方却丝毫没有留情的打算,一拳一拳像是打铁的猛锤,一下下用力敲打在自己身上。那个时候,他就暗自对自己说,总有一天自己会逃到一个对方找不到的地方,惹不起他至少躲得起。 后来他这个宏大的梦想终于实现。他还没来得及欢呼雀跃享受这来之不易的自由,这个可怕的魔王就将自己的爪子伸了过来,想要再一次将自己统治。过去他怯懦害怕,只能抱头鼠窜,不敢反抗严苛暴政。但是现在已经不一样了,他不是一个人在独自支撑,背后不仅仅有冒着生命危险为自己出谋划策的死党,还有着担忧自己安危的可爱妹妹。 不光光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他们,他徐逸溪这一瞬间无论如何都不能犯怂!他咬着牙如临大敌,发狠的眼神如被围攻的独狼般凶狠和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