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冰山一角(3)-《哀家想去死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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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小碗很快想起了几年前每夜都会发生的场景:她在沐浴,隔着一扇屏风,裴清郴躺在圈椅上老妈子似的数落她一天下来的不是,足足陈列了十几条。

    也就是说,按照裴清郴的看法,从早晨她起床的那一刻起,直到夜间沐浴准备睡觉,她时时刻刻都在犯错。

    起初,聂小碗还会在意,后来她发现如果你把裴清郴的话当真,那么你会觉着自己简直糟糕到了连洗澡水都会嫌弃你的地步,她遂左耳进,右耳出,洗自己的澡,让他唠叨去吧旎。

    裴清郴见她如此自然恼怒,但他生气起来从不朝人大吼大叫。他最喜欢在精神上折磨聂小碗。他用的最出神入化的一招就是冷暴力。

    他的这个冷暴力并不单指冷着个脸不搭理聂小碗,而是在暗处整了她之后,她知道错了,回头给他认错时,他就默默地当聂小碗不存在,任聂小碗好话说尽,他依然装成看不见她鞅。

    等聂小碗心灰意冷,内心产生一系列他这人怎么能这样呢?太没人情味了简直冷漠到了极致等等负面情绪时,他又默默背着聂小碗为她做好一切。

    然后,他会很矜持地拐弯抹角地让聂小碗知道,再然后聂小碗就特别……感动啊心想原来他是个好人啊,他都这么帮自己了,自己竟然还怨他?

    于是,满心愧疚之下,面对裴清郴的挑剔与不要脸,聂小碗突然觉着不那么重要了,毕竟他有一颗温柔的心嘛再数落她的不是时,聂小碗真的认认真真听进去了,且还改了过来,慢慢朝着他理想的贤妻良母的方向转变。

    从某种意义上讲,裴清郴这一招玩起来能虐惨聂小碗,而柳相比之裴清郴还差点火候,虽然他也有一颗温柔的心,但明显没有裴清郴这么不要脸的连哄带骗,何况他这身份也不搭。

    所以,当柳相也隔着一扇屏风满嘴絮叨时,聂小碗心累,她不想说话。实则柳相絮叨的是满含人情味的关怀,比如过一会儿就问她水凉不凉啊要不要加点啊之类的。

    聂小碗虽感念他这份心但亦是别扭无比,即便不是处在皇宫,可哪有臣子在旁边护着太后沐浴的道理?除非这人不把自己当太后看。

    这也说得过去,聂小碗闭眼泡在水里,思及以往他对自己的态度,表面功夫做得确实不错,待自己确然敬重,但她又发现除了敬重外,似乎多的是随意与调侃,比如耍流氓?

    ……想太多就是不好,聂小碗心更累了。她转头朝屏风外道:“时间不早了,柳卿也早早去睡吧。”

    她在赶他,柳相听出来了,神色顿了顿,还是点头道:“那臣先告退,希望太后做个好梦。”

    “什么才叫好梦?”聂小碗无语地咕哝一声,竟被开门的他抓个正着,“比如梦到臣?”

    聂小碗皱了下眉,声音寡淡,“要梦也是梦到先帝,梦到柳卿势必是又有什么问题了,哀家才不想做个梦都被俗事缠着。”

    哪成想,夜里果然做了个梦。在络合镇的宅子里,她与柳现年拜堂成亲,小皇帝举着大红稠子挤到了两人中间,大堂里哄笑声不绝于耳………

    一觉醒来,聂小碗做的第一件事:睁眼,第二件事:想一头撞死在床头上

    特么的做梦也就算了,竟然真的梦见了柳相,还梦到了自己和他成亲?这是一朝太后该做的事么?

    还没从床上起来,她精神就已经萎靡了,正滚进被窝兀自迷糊着,门外一道声音又惊着了她,“还没起来么?”

    ……天呐,这人阴魂不散啊一大早的怎么就来敲门了?意识还在模糊着,脑中飞快闪过几个片段,她这才彻底清醒过来。

    是了,她与小皇帝在丞相府住着呢,没有丫鬟小厮,只有他们三个。只有他们三个?那就意味着什么都得自己干

    对了,小皇帝也该醒了,得给他做早饭啊暂时忘了尴尬与羞耻,她飞速滚起来,麻利地穿衣穿鞋,束发整容,奔去开门,下一瞬,柳相那张俊美中略带愁绪的脸就冲进了她睁大的眼中。

    “柳卿,你……”完了,完了,两人一对视,聂小碗心里只剩下扑扑通通了,梦里和他成亲的羞耻感又开始噗噗地冒泡,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端水浇什么儿啊?”

    “不是来浇什么的。”柳相装作没瞧见她低头脸红的可疑模样,温柔地叹了口气,“咱俩就别柳卿太后的喊了,你喊我柳现年就成。”当然这个不是他要说的重点,重点是,“我说聂小碗啊……”

    一个称呼而已,

    竟让聂小碗心底发颤,不过须臾,心中所有波动归于平静,那个梦如泡影般眨眼就消失了。她说,“柳现年,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

    柳相眼底添了份茫然,“皇上告诉我的。”似乎一面对她的质问,小皇帝就成了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万年挡箭牌,且每次都合情合理。

    聂小碗脸上没什么表情,也不想仔细探查,只说,“柳现年,别喊这个名字。”见他还杵在自己房门口,她又开了口,“说吧,有什么事?”

    “哦。”柳相垂首,乖乖改了口,“聂姑娘,你洗脸吧。”

    完全就是客栈小二的感觉。聂小碗望着这个端着脸盆站在门口等待的大男人头次不知道说什么,“我自己会打水,就不麻烦你了。”

    “实际上,这是我这两天的日常工作。”柳相声称自己没有这么伟大。聂小碗好奇了,“那你这两天除了还做什么?”

    “洗衣,做饭,打扫之类的。”柳相皱眉想了想,“还有哄孩子。”

    聂小碗匪夷所思地盯着他,“很辛苦吧?”柳相点了点头,“如果一直端着脸盆是挺辛苦的。”

    “哦哦。”聂小碗这才让他进来,快速洗了脸收拾干净,才说,“他起来了么?”

    应该还在睡吧?一年中为数不多的可以不用上朝赖被窝的好日子,他该好好享受才是。柳相摇头,“他已经起来了。”

    “那我得去做饭了。”聂小碗推开门要走,被柳相扯住后衣领拎回来,“事实上,早饭我已经做好了。”

    聂小碗:“?”

    “你现在要做的是。”他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大方的盒子,“把衣服换上。”

    “哦。”聂小碗迷糊着脸接过。

    “换好就去偏厅吃饭。”柳相欠身退了出去,还体贴地关上了房门

    聂小碗开始换衣服,可心情还沉浸在柳相给她端水洗脸做早饭的震惊中,原来他是如此……贤惠的一个男人啊……原来朝堂上生杀予夺的他还会做饭扫地带孩子……唔……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将她从漫无边际的思绪中扒拉出来的是她自己的惊呼。她瞧着镜中红衣艳艳的自己,先惊讶后怔肿,“大过年的,穿点红色也很正常。”

    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她头次觉着柳相眼光不错啊,红衣样式不似后宫服饰的繁琐贵重,多了些俏皮可爱,穿她身上也算合适。

    偏厅里,小皇帝趴桌子上用勺子舀了口粥塞嘴里,咽一口,满眼的幸福,“爹,你熬的粥还是这么好喝。”

    他也穿了身红衣服,衬得少年犹自稚气的面容白嫩可爱。与他不同,柳相虽也是一袭红衣,却显得人眉眼无端凌厉起来,好似穿了件血衣似的。

    他的样貌仍是以往的俊美无双,但素,这由内而外散发的血溅三尺的气息,小皇帝咬着勺子脑补,“爹,儿子觉着你要再拿把刀,光气场就能杀人了哦”

    “哦什么哦,好好说话。”柳相咬了口包子,略微想了想那场面,不禁皱眉,“刀的话,远远没有剑衬人。”

    “你又不是翩翩白衣。”小皇帝不客气地回了一句,低头连喝了几大口粥。柳相被翩翩白衣戳中了心事,若无其事地问,“难不成穿白衣更帅?”

    小皇帝思索了一会儿,直言相告,“比起白衣,您更适合这个。”

    柳相眼一亮,追问,“很帅是不是?”小皇帝猛点头,“简直能帅出血来”

    “那就好,那就好。”

    两人说话间,聂小碗没有任何预兆地大刺刺地迈了进来,此时柳相还停留在满足的笑脸上,小皇帝还正捧着粥碗喝得欢喜无比。

    对比他们,聂小碗确然受到了一定的视觉冲击。一大一小的红,同一时间挤进了她眼中,小的红的喜庆讨喜,至于大的……确定不是将柳相装进了血袋子里再掏出来?这满身的披荆斩棘煞气冲天的气场呦

    “娘亲你起来啦。”小皇帝机灵,见厅中气氛僵住,忙从座位上跳起来,蹦哒着过来牵她的手,“快坐下来吃早饭,相父做的。”

    柳相还在为刚才没收住的笑而糟心。话说,笑得太过了吧,会不会有点傻气?心中忐忑,他面上仍板正地与聂小碗客气,“聂姑娘,多年没下厨……”

    “停。”聂小碗从刚才起

    床心情就没平静过,这会儿已经不想说什么了,“你还是喊我聂小碗吧。都吃饭吧。”

    “好的。小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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