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至死方休-《民国:闲拟红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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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很静。
没有点灯,微风从镂空的窗缝中漏进来吹动轻纱帐幔。月光照不进窗棂,只有几丝落在打了结的黄穗上,边角挂着的铃铛偶尔发出一两声脆响。
这房里的一切都仿佛沉睡着,床上的人气息平缓,清风晚夜中有一丝血气混在阴暗处又倏地散开,袅袅不留痕迹。
珠帘被轻轻掀开,极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他身上带了酒气,慢慢靠近床边,昏黑里脚步急急停住。一寸也不敢向前。
她就在哪儿,隔着一层轻纱,腹中是他差点失去的孩儿。
他盼了这么久,却无力守护它。她的恨戳在他心上,尖刀一样,激起剥肤之痛。
手伸出一寸,两寸,又立刻缩回。
她的呼吸这样轻,一如汀上雾遮的月色,他抓不住她。
他抓不住她!
他猛退了几步,烈酒冲上脑,烧的眼都疼。指上仿佛还有她的血,白日里她几乎要流尽全身的血,他跟着她一起痛。他一时吓痴了,旧事涌上心,所有温存变成凌迟。
这是他捧在心上疼着的人啊......
他再待不下去,几乎要落荒而逃。
床上原该沉睡的人睁开眼,木然瞧着床顶硕大的花结,声音带了一丝沙哑,“为什么?为什么她会怀孕?”
他整理慌乱的脚步,靠在一侧缓缓将打好的腹稿吐出,“你走后半月,是仲席生辰,宴席摆在倚花楼,我去赴宴,多喝了几杯,醒来......身旁躺着融月。一个月后她将怀孕的事情捅到洛阳,我无法,只得将她接进府中。梅儿,我知道我混账......可你相信我,纵是如此,也没人能改变你的地位!”
子虚心如死灰,他的理由漏洞百出,他甚至连一个真正的解释都不肯给她。那句保证正是彻底将她打入地狱。
她突然空前疲惫,将头转向内侧,右眼的泪流进左眼,混成一条浊流延伸入鬓。
良久,她问他:“孩子,还在不在?”
他仓皇的背霎时紧缩僵硬,不知过了多久才压下泪意,艰涩道:“......还在。”
他终于忍不住转身去看她,清晰听见她仿若梦呓一样的声音,每个字都似利刃剐这心头肉。
“我不要它......我不会要它的......我不要......”
他痛得无法呼吸,筋脉里涨满了支离破碎的恨意,跨上前跪在床边握住她的手。
他哑着声恳求:“不要。梅儿,我求你,留下他好不好......这是我们第一个孩子,不要这么狠心......”
她似乎没听见他的哀求,抽出手却笑了,眼泪落到枕上,泪痕在光影里莹莹闪闪,沟壑似得横亘在他们之间,“我们打个商量好不好,我不要它,你不要我少不好?你还有别的孩子,你不一定非他不可的不是吗?我成全你们好不好?”
她眼里的轻蔑将他击溃,狠狠抱住那具身子,她身上的凉意令他心惊,红香消瘦,心底强撑的疲乏快要压垮他。
他低吼,“梅儿,你都不问问我吗?你不问问我怎么知道我是不是非他不可?”
“没了我,你并不少贤妻爱子。何苦互相伤害呢?嗯?”语气愈发显得毫不在意。
他叫她的冷漠逼得无路可退,“我不会放你走。我说过,我今世只有一个妻。我要你,也要孩子。我永不会放开你!”
她冷眼听着,没再说话。
周慕筠贪恋这短暂的沉默,容得他们静静依偎在一起。
沧海桑田,这世间若真有永恒这东西,此刻便是最好的结局了罢。
昔时她对他说,寒云,你就是我的情不自禁。
他等了多久才等到她的两情相悦,如今却要亲手毁掉这美满。用尽心机也抵不过滔滔洪流,有那一刻他不知道自己承担下一切究竟有何意义?
甚至,他护不住一个她。
几点萤火钻进屋里,怀中人还是打破这安宁。
“你走吧,我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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