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归途-《民国:闲拟红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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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洋军在青州养的膘肥体壮,他的父亲要起事便能即刻翻脸,还令他休妻另娶。

    天大的笑话!

    腹上因为动气一阵扯痛,周慕筠更添厌恶,一脚踢向桌脚,一时疼的死去活来。

    十三制住他使其勉力镇静,“二爷,你再想想,一定还有别的法子。”

    周慕筠低吼,“真叫鬼迷了心窍!大不了带着梅儿消失,我断不可能停妻再娶!”

    十三噎住。

    这厢周慕筠喘了口粗气却微微冷静下来,沉吟片刻,闭眼道:“如今,恐怕只有这一个法子了。”

    他语气幽微,十三禁不住心快速跳起来。

    “是什么?”

    周慕筠抬眸,凝住一片幽深,灯影下侧脸斑驳,提唇竟有一丝隔世的恍离。

    “说服父亲,同南部新党合作。”

    十三不自觉被他的声音吸纳,脱口而出,“那要......怎么做?”

    只见他恢复了颜色正拿着帕子擦干冷汗。

    声音凉薄,“打草惊蛇而后守株待兔。”

    ※※※

    火车在青州靠站,正是黄昏。

    彼时一记孤注远嫁,深宵也曾梦回青州,故乡景亦当一日不敢忘。杨柳枝,淮河水,入梅时节的满城烟草霏霏霪雨。

    霉气平地升起,蹿进鼻里,还是离开时的味道。

    车站口,戴眼镜的楼先生早早恭候。

    一路上这样的护送她早已熟悉,略一点头踏上最后一段归途。

    临家愈近,心越沉寂。

    门口站着一夜白头的顾大人,喊着她出嫁前的名字,“小梅儿。”

    声似铁锈,子虚不禁泪盈于睫。

    扑进父亲怀里一阵痛哭,“爹,我来晚了。”

    顾大人纵容她的软弱,拥她进门。

    灵堂里清冷寡凉,风雨更甚,吹得满庭白绸嚣张的晃动,沾了水又静下来,禁不住雨水的重量零落地挂下来,一滴一滴淌水,凄愁无度。

    突然身后珊瑚哽咽的叫道:“小少爷!”

    子虚浑身一震,隔着天井就能看到,棺前跪着一身缟素的小小身影是阿槿!

    是阿槿啊!

    子虚心口蹙紧,眼泪连连滚落,没完没了地掉下来,合着凄风苦雨混为一起。

    跑了几步将那小身子抱在怀里。

    “阿槿,姑姑来了。”

    阿槿不响,偎在子虚怀里眼神清亮。

    良久像是回过神来,回抱住眼前人。

    “姑姑。”

    子虚颤抖着“哎”了一声,抹干眼泪看向他。

    阿槿看看她,又看看堂上的棺木,垂着头轻轻说:“我知道你会来的,爹说让我等你。”

    子虚终于敢直视这臃黑的棺木,里头装着她的兄长,悄无声息。

    哥哥.....哥哥啊......

    怎么走得这样急,这样急......

    抱住阿槿,轻轻拍他的肩,像是安慰,又像是自我安慰,“没事了,没事了阿槿。姑姑回来了......”

    身后顾大人默默将手放在女儿肩上,道:“如今你也到了,是时候让你哥哥入土为安了。”

    子虚点点头,有些话憋了一路还是要问,“大夫不是说只要坚持吃药,可保十年无虞。为什么,这样快?”

    背后一声叹息,“罪在心里,放不下,只得早些去赎。”

    岁月带走过往,却复留罪孽。

    心有煎熬,良药也回天乏术。

    出殡那日,云海浩荡波澜,子虚贪吸一口清气,绵娆的云底藏着一轮金日,有那几束光遗落下来,云层破绽处淌下一瓯酒香。

    入土为安,莫失莫忘。

    旁边是嫂嫂的墓,彼时刻的是“先室顾元氏梦沉之灵”。

    如今,合二为一,两墓一碑。

    “先父顾景澜,母元梦沉之灵位”

    兄长迟了几年,到底得偿所愿。

    “阿槿,再看一眼罢......”

    阿槿如今话少的可怜,乖巧的点了点头后挣开她的手跪在墓前磕了三个响头。

    过一会儿,挪动身子将脸贴在碑上,闭眼竟然微笑了一下。

    子虚移开头不忍再看。

    你们狠心长眠于此,却要阿槿往后如何面对这嚣劣的人世!

    空云也有风波,至死难脱离恨天。

    阿槿,姑姑唯一可做的,便是再不丢下你一人。

    碑前的孩子起身来,拉住子虚的手摇了摇。

    这轻微的示意令人心疼,子虚握紧阿槿的手往回走。漆黑的小汽车就等在路口,楼信君适时开了车门。将阿槿抱上车后,子虚听得有人叫她。

    转身,竟是季承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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