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哥哥,你回来了!”林霁遥率先打破了沉寂,喊着跳了过来,笑道:“婉君可真是和你心有灵犀,她说你一定会回来的,果真就回来了。我也知道你是有良心的,怎么会不管爹爹和娘呢?去年还送来了一只大狍子,怎么不见面呢?鬼鬼祟祟的,真是的!”她这才看清林天鸿怀中抱的是什么,惊诧却更惊喜,说道:“噢!小孩!哎呦哦!这是哪来的孩子?好小哦!好可爱啊!他娘亲呢?他娘是谁?”说完,她立时明白了孩子的由来,怔怔地望着林天鸿的脸。 郑婉君更是感到震惊,百感交集,难述其状,她抬手拭了一下脸颊,拧腰转身回房去了。她削背蜂腰,形销骨立,款款袅袅,如若扶病。 林霁遥看到闺中密友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又触动起怜惜、仗义,冷冷对林天鸿说道:“既然你们连孩子都有了,还回来干嘛?还嫌婉君不够气苦吗?”她愤愤不平地转过身去了,却又悄悄地回眼瞧林天鸿怀中的孩子,脸色变幻,似怒却显喜色。 林母颤巍巍起身,双眼盈满浑浊的泪花,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可苦了婉君这孩子了。婉君说了,便是你把那沈姑娘带回家,她也不介意做小。” “嗨!什么做大做小?”林霁遥嚷道:“崔成都不敢娶小,他凭什么要娶两个?婉君不嫁便罢,要嫁怎能做小?”她出嫁数年了,一直未能为崔家生个一男半女,连上身有孕的征兆都没有过,为此,她烧香拜佛、求神问卦无数,正方、偏方用了不知多少,都不见有效。她愧疚之余最为担心的就是有人提议崔成娶小延续香火,也最怕听到‘娶小’字眼。崔成虽一再申明永不纳妾,并立下重誓,但此时她听到母亲说起这样的话,不自禁地想到自己身上,便恼火了。 林母一怔,随即明白了女儿恼火的缘故,便急于撇清自己赞成儿子同娶二美的嫌疑,说道:“这是婉君自个儿说的,娘哪敢有这样的念头?哎!沈姑娘人呢?哎呦诶!娘都有孙子啦!娘高兴,来,快让娘抱。”林母说着高兴,果真高兴的不得了,眉开眼笑,喜极而泣,笑出了眼泪。那满脸的皱纹舒展开来,笑成了一朵布满泪珠的花,像一朵怒放的龙爪菊。 “对啊!她呢?”林霁遥噔噔跑出门张望,又跑回来问道:“她人呢?她怎么没来?” 林天鸿鼻子一酸,流出了眼泪,大喊一声“娘啊!”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母子二人抱头痛哭。 林霁遥也不禁悲从中来,泪水瞬间打湿了脸颊,跺着脚说道:“哥哥回来应该高兴,怎么还哭成这样?别吓着孩子,快给我来抱。”她哆哆嗦嗦地接过孩子,又爱又怜,激动不已,笑了,粉面如花,像一朵雨打的海棠。 此时,林方与姑爷崔成提着鲤鱼、拎着美酒进了大门,见此情景,尽皆一惊。崔成欣喜说道:“噢!大哥回来了,唉!你可算回来了!哎?霁遥你怎么不扶大哥起来说话?噢!孩子!谁的?大哥的吗?你一见到孩子把什么都忘了,沈姑娘呢?怎么不见大嫂?”他一连串地惊叹问话,放下手中的东西,忙把林天鸿搀起。 林方脸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突然喝道:“不孝子,你还知道回来?哼!回来就不要走了,我不管你再怎么稀罕那沈姑娘,即便有了孩子,也让她做小,让婉君做大。” 林天鸿知道风俗传统意义中做大、做小的尊卑差异,如果真还能有同娶二美的机会,即便他自己再怎么爱恋沈如月,也不会计较尊卑名分的高低了,即使让他做奴仆下人去伺候另一个,也心甘情愿。只可惜如月不在了,他的心也死了。他又扑身跪倒在父亲身前,说道:“爹,儿子不孝,让爹娘挂心了。” “哎!这是干嘛?”林霁遥摇晃着怀中的孩子,说道:“刚起来又跪,你哭什么?说话啊,她人呢?是怎么做娘亲的?会不会养孩子?这孩子怎么这么瘦弱?是不是病了?哎呦!不好,这娃娃尿了!好大的一泡啊!”她又咯咯地笑了起来。 小孩子的这一最为平常的行为举动,对于此时沉浸在巨大喜悦中的初做奶奶的林母来说简直是无比重大神圣的事了,她略显生疏笨拙地接过孩子抱回房中去了。 林霁遥虽还未有幸做母亲,却也知道在这种情况下的应对举措,她在衣服上抹了抹手上的尿液,伸手来拿林天鸿肩头上的包袱,问道:“里面可有尿布?” 林天鸿点头,抽出了手臂。 林霁遥拿着包袱匆匆去给孩子换尿布了。 崔成又把林天鸿扶起,说道:“大哥进屋说话吧!难得郑姐姐如此开通,不介意做大、做小,沈姑娘也是通情达理的人,也不会介意的。这下好了,爱你的和你爱的都齐全了,皆大欢喜嘛!走,走,走!进屋去。” 林天鸿心中凄凉,没来得及细说详情,便被崔成拽着进屋了。 “爹、成哥,是个女孩儿噢!”林霁遥提着湿尿布从里屋跳出来,笑道:“沈姐姐好会生哦!很俊俏的女孩儿,长大了一定是个大美人儿,像沈姐姐一样。” 林天鸿悲痛难抑,喉咙呜噜一响,哽咽说道:“世上再也没有你的沈姐姐了!如月已经不在人世了!她刚生下了女儿,还未及喂一口奶,便葬身火海了,连尸骨也难觅踪影了。我可怜的如月!我可怜的女儿!” “唉······”外间的三人和里间的林母齐声深深地叹了一息。 林霁遥像是痛惜又像是愧疚,浑身打起了颤抖,猛地转身,拖着长腔哭道:“我可怜的孩儿啊!沈姐姐你好命苦啊!其实我也是喜欢你的,只可惜不能说与你知道了!” 林方思虑前后,心中大为伤感,眼眶中盈满老泪,拍着椅子叹道:“都怪我糊涂啊!没敢早把心里话说出来,逼走了儿子,害死了一个好媳妇。”痛苦摇头,自责不已。 崔成也唉声叹气地惋惜,看着一个个的泪人儿,想劝慰几句,却又不知如何言词,急的搓着手在屋里转来转去。 屋内的悲伤气氛浓烈到极点,谁也没有发现墙外茂盛的大梧桐树上藏有一个粉衫翠裙、白巾遮面的纤纤人影。 过了许久,崔成说道:“沈姑娘聪慧过人,遭遇不测实在令人痛惜,但不知她是如何遇害的?大哥可方便说说经过?” 林天鸿说道:“如月是我的妻子,你们都是我的亲人,还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呢?” 于是,林天鸿便把当日辞别崔府后的一番景况一一道来:夫妻二人如何商定行百善以赎前过,以慰心中愧疚;如何居家生计;如何帮助官府擒杀水怪大鱼;如何被识破遭了算计;沈如月如何产后投火自尽······述说着往事,林天鸿哭一回叹一回,悲痛难抑。 林方、崔成夸一番赞一番,惋惜一番,心神激荡,感慨万端。 墙外梧桐树上的人儿早已抽泣的泪湿面巾,颤颤抖抖,像挂在枝头的残花枯叶般摇摇欲坠。 林霁遥忽然从里间冲出来,咬着榴齿恨恨说道:“漕帮真是一群混蛋!早知如此,当年就应该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就该早早地把那土鸡婆和那伪娘阴阳鬼给杀了。唉!都怪那可恶的女人,你们从怪鱼嘴里救了她的孩子,她怎么能出卖你们呢?要是让我再遇到她非得一剑杀了!” 林天鸿伤心妻子的离去,却倒也不记恨别人,否则,当日就会杀了朱清玄,或者打他一拳、一个耳光了。他现在心如死灰,波澜不惊,唯有心底懊悔自责,见妹妹如此暴跳咆哮,便叹气说道:“这也怪不得那女人,漕帮的人如狼似虎,若要一个弱女子开口容易的很。都怪我大意了,若依如月之言早走几日,又岂会出现这事?唉!其实白英老前辈也曾点化过如月,让她不要太过耿耿于以前的无心之过,可如月心地仁善,总是难以抛却愧疚,非要做善事弥补了才能安心。天可怜见,我们与人为善,人又何曾善待我夫妻二人!唉!都怪我没有早些带如月远走高飞!” “远走高飞?唉······”林霁遥一怔。她显然又想到了郑婉君,却也顾及哥哥的感受,没有说出反驳的话来,叹气又说道:“这不能怪你,谁又能料到会弄成这样呢?哎?侄女儿取名字了没有?叫个什么名儿?” 林天鸿说道:“还没有,我和如月曾拟过几个,如月临死前说都不要用了,要让爹来给孙女儿取名字。” “噢!我?”林方竟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欣然接受这个庄重的任务,认真考虑为孙女儿起个什么名儿好。 林霁遥说道:“我看侄女儿太弱小娇嫩,怪可怜见儿的,太招人疼惜了,就叫惜儿如何?” “惜儿!”林天鸿转头望向父亲。 崔成不满妻子擅作主张,说道:“霁遥你起什么乱?让爹来取就是。” 林霁遥一吐舌头,做了个鬼脸,也望向了父亲。 林方拍手说道:“好,就叫惜儿,我们一家人都要好好疼她、惜护她,就叫林惜儿了。” 此时,林天鸿隐约听到外面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念叨“惜儿······”,他立时胸中大震,脱口喊道:“如月!”猛地站起来冲出门外。院子里晴天朗日,微风徐徐,枝叶摇摆,枣子碰撞有声,哪里有一个人影?他傻傻地呆住了。 林霁遥走出来说道:“哥哥怎么了?沈姐姐已经不在人世了,回屋吧。” 林天鸿一动不动地回思刚才的声音,喃喃说道:“如月没死,如月回来了,刚才她说话了,她喊惜儿的名字了。”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