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众人一日无话,其间除了吃干粮、喝水之外,别无动静。到了傍晚,水声减弱了些,水面更加开阔,船身也平稳了许多。 杜飞虎跳到船头探身观望。 林天鸿心知快到入海口了,也走了过去,问道:“杜大哥,怎么样?能不能靠岸?” 杜飞虎不答,看看水流,又抬头看云的走向,自言自语说道:“不妙啊!这个时节应该以南风为多,怎么偏偏此时刮起了北风了?坏了,坏喽!” 林天鸿不知与风向与自己一干人有何关系,刚想要问杜飞虎,那老船工叹气说道:“可不是嘛?起了北风了,只怕船靠不得北滩了!看这阵势,好像是要上雨了,各位进舱等吧,小人在这把风就是。”说着,他拿出舱里的斗笠、蓑衣披好,戴上,往船头一坐,十足像个垂钓的渔翁。 风势渐急,乌云滚滚而来,远处传来阵阵雷声,天色瞬间暗了下来。林天鸿点燃罩灯挂在舱内,招呼众人进舱避雨。吕会声和王兴抢先而入。雷星却不敢进去,独坐在船尾,满脸焦虑。 众人进舱后,船舱更显得狭窄了,王兴起身殷勤地给独孤冷月师徒让座,竟然想挨边坐在冷月影身旁。 冷月影喝道:“起来,出去,都是你们把大家引上这船的,你和他一块在外面淋雨。” 王兴虽不愿意,却也不违背冷月影的指派,怔了片刻,拿着遮盖木柴的毡布怏怏不乐地走了过去。刚坐下,他又跑了进来,竟想要穿过舱去摘老船工的斗笠。 冷月影喝道:“哎!你干什么?想找打吗?” 王兴摇头嘿嘿一笑,又回去坐到雷星身旁。 天空霍然跳出一道闪电,雷声在头顶上炸响,乌云被撕破了,豆大的雨点砸将下来。 王兴气愤地骂道:“这鸟雨,说来就来,真他娘的不像话!”他拉了拉毡布遮盖身体,却和雷星因为分得毡布的多少,寸寸计较起来。 冷月影在昏黄的灯光下冷笑着看舱外的王兴、雷星争夺毡布,似乎可以稍稍平复呛水的郁闷。 沈如月扯下舱壁上的一块油布扔了过去。王兴忙又和雷星争抢了起来,最后是油布被撕裂,二人每人分得一半,顶在了头上。 老船工孤坐船头,在疾风骤雨中犹如一尊雕塑,久久岿然不动。林天鸿想起了他那千沟万壑的沧桑面容,竟以为他就此死了。刚想走过去看看,只听他喃喃自语说道:“坏了,坏了!快入海了,要下海喽。” 老船工的叹息,在众人遭遇了重大磨难后的恐怖氛围中,犹如催命的咒语,使的众人一惊之下,感到脊骨发凉,灰心丧气。 杜飞虎说道:“完了,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真的要被冲进海里了!” 众人默然。 电闪雷鸣,雨如倾盆,下了大半夜。几近黎明时,风逐云散,海面初平,一轮红日弹跳欲出。众人走出船舱,看到海天景象,禁不住心神为之舒爽。 王兴扯着湿了半截的裤脚,说道:“他奶奶的,衣服都弄湿了!雷兄弟你也真是的,老抢个什么劲?给,都给你了。”他埋怨着把毡布都给了雷星。忽然,他发现了冷月影在朝辉下现出雨后梨花般凄美的笑容,立时又呆住了。 沈如月抿嘴一笑,向林天鸿望去。林天鸿正好望了过来,二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吕会声在风平浪静的船上精神焕发,渐渐恢复了西北苍狼的野性,走出舱外,豪气干云地说道:“他奶奶的,想不到大海上的风光如此之壮观!别人总说海上凶险,我看不然。” 杜飞虎冷笑说道:“井底之蛙!真不知天高地厚!这海上风云瞬间万变,凶险的很,你等着吧!” 吕会声摆手不信,说道:“又骗人?欺我没到过海上是吧?”他打开柜子找干粮,却没找到,大声喊道:“哎呦!饿煞俺喽!老头快来弄些吃的。” 老船工连声答应,在舱内座柜下拿出铁锅到船尾来生火煮米。所剩不多的木柴大部分被雨淋湿,泛起冲天的浓烟,呛得老船工咳如筛糠。 沈如月和冷月影对望一眼,走过去帮老船工生火做饭。 王兴也想凑过去帮忙,被烟熏得打了两个响亮的喷嚏,迸出了几滴眼泪后,气呼呼地走进船舱去拆柜盖。他说道:“都别坐了,烧了得了。” 王兴折断了板材,投入火中,火势渐旺,浓烟也消了。 林天鸿问老船工:“老伯,这一带可有海船经过?” 老船工叹气说道:“这可难说的很,运气好的话,用不了多时或能遇上,要是背运的话,十天半月也未必遇到。唉!麻烦的是这风怎么老是向深海里吹啊?” 杜飞虎说道:“十天半月?想的美!这破船能禁得住一两日的风浪我就知足了。” 众人闻言,忍不住叹息出声。 林天鸿检查了一遍摽绑的绳子,说道:“经雨一淋,绳子更紧了,撑一日算一日吧。从现在起,我们要节省每一粒粮米······”他看了一眼冷月影,又说道:“还有水,昨晚积下的雨水也要放好,以备不时之需。”说完,他把蓄水柜旁两只木桶里的雨水倒进了水柜。 冷月影皱着眉头说道:“啊!真的要喝这水?” 杜飞虎很不友好地看了她一眼,说道:“不喝这水,连泥水也没有了。那你就喝海水吧。” 冷月影又气又愧,不再说话,走到水柜前认真挑拣自己丢进去的绳絮。轻巧地捡起,优雅地弹飞,水星四溅,再捡,然后再弹,水星又溅。 杜飞虎说道:“别捡了,水都被你弹飞了,不浪费吗?” 冷月影不满地瞪了杜飞虎一眼,没有再反驳他的小气,而是竖直了手指,直至手上的最后一滴水滴入柜子,轻轻地盖上了盖子。 众人吃着米饭喝浑水,一整日倒也相安无事,可令人担忧的是风向不转,船依然是向东南行进。 又过了两日,风还是不转,也不见有别的船经过,风浪时有时无,时大时小,众人担惊害怕了几回,见船无异样,便也索性听之任之了。 吕会声初时看到喧天大浪,船如翻山越岭似的大起大落,吓得肝胆俱裂,呕吐了几回,后来竟也习惯了,这才信服了杜飞虎所言。 雷星怀揣宝盒,虽不与众人靠近,但见众人没有再生企图,也轻松了不少。风平浪静时,他打量着海天一色,感怀心事,望洋哀叹不已。 这其间,几个人曾试图用手拨水,欲使船回航。这简直是异想天开!船体笨重,人力又哪能与天力相抗?见无功无果,也便作罢。杜飞虎恨恨说道:“秤不离砣,船不离桨!偏他娘的开船时不把桨拿上,真是害死人啊!” 林天鸿和沈如月倒显得从容许多,时不时四目相对,温情款送,但碍于独孤冷月每每发现时都怒目相视,也不敢过分接近。终于,这一日,林天鸿坐在船头捧笛吹奏时,沈如月见师父独孤冷月竟一反常态,唇角不自觉地弯起了一抹微笑,似乎也沉醉其中。她叹了一声,走到林天鸿身旁挨肩坐下。 独孤冷月发现后,轻轻摇头,没有说话。她没出言制止,其实也就等于了默认。被困孤船,漂无定踪,生死难料,又何必更生不快呢?这一点,独孤冷月还是明白的。 待得笛声歇止,沈如月喃喃说道:“真希望永远这样漂下去!” 林天鸿此时自然明白沈如月的感触,心中涌起一阵激荡。和自己心爱的人静静地相依相偎的确是美好的事,但此时却不是无忧无虑的静美天地,怎么能够安下心来享受这相依相偎的缱倦呢?他微微一笑,伸手握住了沈如月温润的手,说道:“哪能永远这样漂下去呢?这船不知能撑到什么时候?” 此时,突然听到杜飞虎一声大喝:“嗨!起!” 接着“啪啪”一阵大响,一网鱼被他抛入船中。 王兴笑着去解网拾鱼,说道:“这下好了,可以开荤了!杜堂主有这能耐怎不早用啊?我嘴里都淡出个鸟来了。” 杜飞虎说道:“嘴淡,去喝口海水啊,那咸的很。” 王兴一怔,说道:“你这不是抬杠嘛?”仍然乐呵呵地捡鱼。 冷月影正眼红心热地羡慕沈如月呢,忙酸溜溜地喊道:“沈师妹,别黏糊乎了,快过来捡鱼,今天有鱼吃了。” 沈如月答应一声,走过来一起捡甲板上的鱼。 不多时,老船工把鱼烧好了。 众人几日清苦,这时见了荤腥,吃的格外欢畅。 独孤冷月师徒背转而吃,每人吃了大半条。沈如月和冷月影夸口称赞老船工厨艺了得。 杜飞虎和王兴这两个如虎如牛的大汉,每人干了三条,直吃到打嗝放屁才罢。 吕会声这干瘦的戗了毛的西北苍狼也干了两条半,打嗝放起屁来比杜飞虎和王兴还猛。他看着杜飞虎,眼睛里流出了感激的泪水,说道:“老杜,谢谢你的鱼。” 林天鸿猛然想起吕会声经常流泪,在宝相寺黄金塔顶时,他好像流泪了;在县城外抢马时,他好像流泪了;在船上呕吐时,他更流泪了;在雷星手中抢到宝盒时,他似乎也流泪了;而被自己一脚踹下黄河时,也似乎流泪了,当时以为是痛的,看来不是;他被陆同章从水里捞出像死狗一样时,满脸的水,看来也不完全是水,定也有泪;他豪气干云地站在船头大呼壮观时,也有泪水流出,看来不止是激动······总之,他好像很爱流泪。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