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页 林方的自伤自叹,令张若虚感同身受,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安抚劝慰,暗叹一声,沉默不语。 林天鸿怜惜父亲,却对魏荆天难以生出恨意,倒希望父亲和魏荆天真能做个朋友。他心中思绪翻涌,五味杂陈。 屋内沉寂,院子里鸟啼鹊扰,嘈杂纷乱。林霁遥嗔怒地吆喝着,在树下哄赶鸟雀,拾捡落下的枣子,不时同郑婉君叽咕说笑。 崔成突然说道:“林伯伯,魏荆天害你失去了武功,你不恨他吗?我和大哥学好了武功杀了他,为你报仇好不好?”他眼睛望向了林天鸿。 林天鸿一怔,不答是否。 林方轻轻一笑,说道:“恨?有什么恨的?报什么仇?只要招惹上是非恩怨,不是伤人,便是为人所伤。我武功不及他,所以被他伤了,如果他武功不及我,当日受伤的自然会是他了,恐怕他连性命都难保。唉!如今没了武功依仗,心反而更平静了,以后正好可以安下心来过日子,再也不用理会江湖上的是是非非了,也没那本事了!不提了!不提。哦!道长请用茶。”他端起碗来与张若虚示意。 崔成气愤不平,说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他武功高又能怎样?就任他为所欲为吗?林伯伯,虽然你现在失去了武功,等我和天鸿哥以后练好了武功,我们为你报仇,为我家几十条人命报仇。”他环视左右,看了看张若虚静若止水的脸色,叹气又说道:“唉!只不知我们要学到什么时候才能打的过他?” 王克勉看着崔成妄自发狠,实无底气的沮丧样子,说道:魏荆天武功虽高,有何惧哉?崔师弟不用叹气,我泰山派武功奥妙高深,乃武学正宗,只要勤学苦练,胜他指日可待。天鸿兄弟不如一同随我们到泰山,学得艺成,杀了魏荆天报仇雪恨,为武林除害,既可使林前辈仁心得慰,又可弘扬侠名,岂不是好?”他神情激昂站起身来,忽见师父目光射来,一怔又说道:“其实,宝相寺的武功当然足以和我们泰山媲美,我们这两家的武学可以说是当今武林并蒂双花,宝相寺自也是很好的去处。” 其实,林天鸿在回家的路上就有过拜师泰山的念头,心知须得到父亲的允许才可,便一直未吐露心声。此时见王克勉提起,正中下怀,他心欢面悦,眼光一亮。说道:“请爹爹准我到泰山学艺。学好了武功,我也要像夏大哥、王大哥他们一样行侠仗义,造福武林。”他对魏荆天不知恨该何从起?怨将如何消?心中有些蛇鼠两端,所以丝毫不提学得艺成杀魏荆天报仇的字眼。 张若虚颇为欣赏林天鸿,有心收他到门下,听他也有此意,心中暗喜,轻轻一笑,转头望向林方。 林方微一沉思,说道:“拜师学艺,泰山自是上上之选,道长如若收留,这可是你的福缘,我怎能不准许?” 林天鸿大喜,起身上前,便要跪拜师父。 张若虚一把托住,说道:“此时不必,须得回山焚香行礼拜过祖师神像才可。” 王克勉笑道:“我们泰山门规极严,招收弟子都是精挑细选可不是随便给师父磕两个头就可以的。” 张若虚说道:“我们泰山自开山创派以来,对收徒授艺都很谨慎,除了资质天分,人品心性更是重重之选。在历代掌门和师尊真人的励精图治下,我泰山这些年也博得了些威望,但这些威望绝不是只因武功争强斗勇得来,否则,那只能是有威无望了。我们之所以得到江湖各派的认可,主要是秉承了‘德先于技,高而不傲,强而不欺,侠义为人。’的祖师遗训。” 闻得此言,林天鸿肃然起敬,说道:“是,天鸿谨记师父教诲,定当恪守门规,修德修艺,不辱师门清誉。” 林方点头,说道:“鸿儿,你离家以来,娘和妹妹日日挂心,你还要好生宽慰才是。天远如今在寺里服侍你师祖公,也是很担心你,你也该去看望一下,好让他放心。” 林青尘正自出神,眼光一转,说道:“就是嘛!你才回来,自然是要多住些日子,养好了伤再去泰山不迟,也好让道长和大伯多叙叙。”他坏坏一笑又说道:“婉君也对你好生牵挂,可不止三五次抹眼泪呢。” “去!”林天鸿瞥了他一眼,笑道:“那就请师父多住几日如何?我爹往日就常常仰慕您的风采,如今你们正好多聊聊。我明日就去寺里看天远。” 正说话间,林霁遥走进来招呼用饭。林天鸿和林青尘忙收拾桌椅,摆放饭菜。 饭后,林方和张若虚等人在房内喝茶闲聊,林天鸿和林青尘在院子里抡起棍子“噼啪”有声地打砸摊晒的黄豆稞子。林母坐在旁边问长问短,听到林天鸿说到受难之处,她心疼不已,不时地抹拭眼泪。 林霁遥安慰母亲:“天大的苦难也都过去了,哥哥不是平安回来了嘛?还学了好本领,娘怎么还哭鼻子抹眼泪的?” 崔成在房内坐不住,跑出来帮着砸豆子,砸了十几下,一下子用力过重竟把棍子打折了,把纺线的林霁遥逗得咯咯笑个不停。崔成看到林霁遥和郑婉君正在枣树下纺麻线,大感有趣。扔掉半截棍子,走上来指着纺车说道:“这玩意哧溜溜转的真好玩!长了这么大,我还不知道麻线是这样弄出来的!好妹妹,让我拧两圈好吗?” 林霁遥被他的扭捏逗得又笑,嗔道:“去!这那是玩的?我还着急纺线呢。”说完,又咯咯地笑了起来。 郑婉君笑道:“你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哪里见过这粗使活计?又哪能知道一线之成如此辛苦?这个看着简单,做起来可不容易。” 崔成不以为然,说道:“这有什么难的?我也会弄。”他愣了片刻,终没敢去抢林霁遥手中的纺车,便蹲下身来帮郑婉君打理一团乱麻。他手粗失巧,在乱麻中拨弄了一阵,很难抽出一根成样的。郑婉君忍不住掩口好笑。 忽然,从厨房敞开的门中看到烧水壶嘟嘟冒起了热气,林霁遥起身跑过去提壶。 机不可失!崔成一屁股蹲在小凳子上,哧啦啦摇起了纺车。学着林霁遥的样子,右手拧着把柄,左手扯住麻絮,收收放放,倒也像模像样。看着线穗子随着纺轮飞转,听着“嗤嗤嗡嗡”的声响,他好不得意。说道:“这玩意果真不难!哈哈······”刚笑了两声,他摇不动了,线绕到穗外的轴缝里卡住了。他一愣,用力再摇,还是摇不动,心中来了气,瞪着眼睛说道:“吆嗨!欺生是不?”再用力,“啪”一声脆响,线崩断了,连指头粗细的把柄也被他掰断了。 “哎吆!”郑婉君说道:“你怎么把车子也弄坏了?” 崔成忙向厨房瞅了瞅,放下把柄,走到林天鸿身边夺木棍,说道:“那玩意太不结实,我还是弄这个吧。大哥你去看看,还能修吗?” 林霁遥跑出来嚷道:“好你个大黑牛,弄坏了我的纺车,看我不打你?快赔给我。” 崔成见她举着拳头来打,扔下棍子,跳过豆秸便跑。脚底下豆粒子作滑,他踉跄了两下,一屁股蹲在地上,摔了个四仰八叉。众人大笑了起来。林霁遥笑弯了腰,笑出了眼泪。 穷人儿女早当家!这一点在林霁遥身上更为显现。她本就是个勤快利落的女孩,又是火急火燎的性子。她一刻也不偷闲,见线不能纺了,立刻拿起一只簸箕,撮了半簸箕黄豆簸扬了起来。“哗哗啦啦”豆洒金帘,尘屑飞扬,三五下簸了个干净。然后,她端着簸箕向大门口走去,说道:“哎!大黑牛,你不是有力气吗?走吧!我给你找个大杠子。” 林母说道:“别这么着,你崔家哥哥是客人。” 林霁遥努嘴说道:“正因为他是客人我才没打他,这也算将功赎罪,若是青尘,我定先摔他两个跟斗。”她转头又对林天鸿说道:“哥,你赶快帮我把纺车子修好。”说完,她和崔成大步流星地去了。 林青尘笑道:“崔成倒把我给替下来了,嘿嘿!黑牛推磨,力得其所!” 林天鸿心想崔成在家一向惯于呼奴喝卑,对崔楚楚时常也不相让。如今他在霁遥面前竟扭手扭脚颇为忌惮,真是好笑。他看了一眼郑婉君,猛然想起了什么。转身进了厢房,出来时手中多了一把精美的折扇,说道:“婉君,这把扇子送给你,喜不喜欢?” 郑婉君一怔,有些惊讶,双手接过,慢慢掣开扇面,轻轻拂拭,拂过笼烟的绿柳、拂过溅玉的河面、拂过狂野的苇丛、拂过古秀的扁舟······最后粉嫩如葱的指尖停留在那一轮温润如玉、华光四溢的圆月上。手指轻颤,说道:“真漂亮!”声音也颤“我好喜欢!” 林青尘凑上前来,笑道:“天鸿,四时已过近三,这马上就转凉了,你送把扇子给婉君,可有些不怎么应时啊!” 郑婉君忙说道:“怎不应时?我放着来年天热时再用。这上面的画儿就很应景,不正是咱们运河上的景致嘛?” 林天鸿笑道:“你喜欢就好。”他看到林青尘吐着舌头怪笑,抬手搡了他一拳,蹲下身来鼓弄纺车。 不一会,林霁遥和崔成碾完了豆扁儿回来了。 崔成一进门,说道:“那大碾盘真好玩,‘咕噜噜’转几圈,把豆粒儿都碾成了扁儿了。那磨棍,这么老粗,结实的很,使的上劲,哪像这纺车子,轻轻一碰便折了。” 林霁遥将簸箕放下,听到崔成又在数落纺车,轻嗔薄怒地说道:“都是你!还说呢?”她忽然发现了郑婉君手中的折扇,便也嚷着要。 林天鸿看着妹妹撒娇耍赖的调皮模样,笑道:“有!有!有!我怎么能忘了你呢?”又回房去取另一把。 崔成看着林霁遥,虎目眯成了兔眼,竟有些痴了,黝黑的脸上泛起了红光。 林霁遥似乎看懂了崔成的眼神,面色一红,啐了他一口,一把拿过扇子,“噗”一声,利落地打开,也不看上面画的什么图案,便扇了起来。扇了三下,她忽然眯起了眼睛转身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对着崔成喷出了一大片五彩的水雾。 崔成如醍醐灌顶,似甘露润腑,猛然惊醒,慌乱的心“扑通”乱跳,如同有只小鹿在撞。他越发觉得林霁遥笑靥如花了。只听林霁遥说道:“这扇子好,不但做的好,扇出的风还香喷喷的。” “哇!”这声音竟如风铃般悦耳!崔成简直要醉了,他搓着双手,凑上前来说道:“我在竹竿巷买了一枝好笛子,可惜弄坏了,否则拿来送给你,你也一定喜欢。” 林霁遥俏面一抬,嗔道:“那不等于没说。” 崔成一怔,说道:“下次来时,我一定送你一枝。” 林霁遥说道:“好啊!记住,你欠我的。” 崔成喜笑颜开,连声说是。 几个人说笑一番,又是收拾豆秸、豆粒,又是提水、抱柴,帮着准备晚饭。 第(3/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