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4着火了-《掐头去尾不留中间》

    大致的情景就是昨天马旺来晚上八点多钟把超市关好了门才到医院去换赵天华,本来马解放是说不让他们再看护,都回家去睡,可是马旺来还是坚持留下来,赵天华就带着孩子回了超市。结果今天早上,因为还要去市场进些新鲜的蔬菜,五点多钟马旺来就骑着平板三轮直接从医院去了批发市场,在菜市场里听说县城着火了,消防车都去了,也就没有往心里去,等到上完货,六点多朝着超市回去的时候,就看到半空中滚滚的浓烟遮天蔽日的,不由得加快脚步。一进了街,远远地望到自家的超市附近围着很多的人,消防车还在哇哇的喷水。他丢下车子便冲过去,自己家的超市这时候已经烧塌了房,周边围着不少的人,他冲进人群中顾不得多看超市的惨况,伸长脖子声嘶力竭的寻找赵天华娘两个的身影,他的举动招来一个武警的关注,扯住他问什么情况。当马旺来说自己就是这里的家主,昨天晚上老婆和孩子就睡在里面,那个武警也急了眼,一把推开马旺来,朝身后的人喊:“谁说过这里面没有人住的?哪一个这样说的?”喊了两嗓子,又回身一把抓住马旺来吼道:“他们睡在什么地方?”

    马旺来木然的越过残垣断壁的超市一边指着后面就要往里冲,被那个武警一把甩倒在地上,招呼身边两个消防兵动作灵敏的蹿上消防车顶,指挥水枪朝着院里冲水。很快那两个消防兵从车顶上下来,从车里面拽出一卷防火毯,从车侧抄起一柄防火斧,一番整备之后两人在消防车水枪的开路之下,从侧面冲进火场之中。随着两人穿过的通路,刚刚已经冒起青烟的灰烬中又忽忽悠悠的冒出一片火苗。马旺来从地上爬起来,一把甩掉肥大的外套,弯腰跟在两个消防兵的身后就冲过去。站在车顶的那人一声吼叫,有人追上他,伸手去拦,被马旺来撞的差点摔倒。

    没过多久,马旺来被冲进去的两个消防兵一左一右的夹着拖出来,被仰面朝天的丢在水洼边,一个人看着他,另一个爬上车顶去报告了。

    消防队冲进瓦砾中,把赵天华母子的尸体抬出来,放进救护车中拉走了。马旺来和消防兵冲进火场后一眼就看到她们的尸首,一大一小两具烤焦的尸体在一堆黑乎乎的碳化物中,已经完全没有了人的模样。

    马年来闷头许久,才缓缓地问:“怎么会着火?”

    何大树狼吞虎咽的一边吃一边说,赵天华和孩子的尸体现在停放在了县医院的藏尸间,马旺来坚持坐在那片瓦砾边上哪也不去,现在由何成旺在身边守着,马解放还在医院里,刚才他去转了一圈,暂时他还不知道,也不晓得该怎么告诉他,所以才把马年来叫回来商量商量这事该怎么处理。

    马年来也有些蒙,何大树又说他一会儿吃完了就去医院,过了今晚上再说,马旺来那边是让他最不放心的,这孩子现在就跟得了痴心疯一样,柴米油盐都不进,还得马年来去好好地劝劝,至少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也要通知赵天华的娘家人一声。尽管这么多年都没有过来往,可毕竟一个人就这样没了,不能不说一声。那边的电话估计也只有马旺来知道,可是问了几遍,他都跟傻子似的一言不发,他也没了办法。

    马年来没心再吃下去,从兜里掏出二百块钱塞给何大树,问清了超市的地址急着赶过去。路上打了辆人力三轮,不大的功夫就远远地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昏黄的路灯坏了大半,仅剩的几盏昏暗的就像是家里的煤油灯,路南侧大部分的门脸房和后面的住户都已经被拆平,成为一堆堆瓦砾,最后坚守的一些住户成为一座座孤岛,有的亮着昏暗的灯光。所有仅剩的门脸都紧紧地关着门,黑黢黢的一片,与对面路北侧一栋栋拔地而起的高楼形成鲜明的对比。

    马年来在小区门口下车,一眼就看到对面一片黑乎乎的被火烧过的地方,只剩下几堵墙还在倔强的站立着,周围拉起黄色的警戒线。在步道上放着一把椅子,一个穿着警察衣服的男人翘着腿抱着一个大水杯在跟身边一个人说话。马年来凑近一些,看清楚站着的人正是何成旺,在他身边不远处,马旺来面朝着火灾残骸,瘫坐在地上。

    “他怎么样?”马年来走过去问何成旺。

    坐在椅子上的是个协警,估计有五六十岁,干枯的一个老头。老协警打量马年来一眼,问:“你是干什么的?”何成旺赶忙介绍说:“这是我大哥,我们一家的。”老协警叹了口气说:“行了,你们两个人还弄不动他吗?赶紧的带他找个暖和的地方,烧些热水,最好是再灌两碗姜汤,他这样坐了一天,不言不语的,估计是精神受了刺激,弄不好就要大病一场了。这种情况我也见识的多了,那年在南营有个案子,是个十二三的闺女被糟蹋了,还给分了尸,结果孩子的爹看了一眼就晕过去,第二天再起来,一夜白了头不算,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这种事,都是天灾人祸,摊上了就要想开点啊!”

    马年来小心地问:“大爷,你守在这里是为了?”

    老协警叹口气说:“消防队的说这里起火原因不清,这不就把现场围起来了,等着明天上边的专家过来。这现场总不能就这样放着,万一有人破坏了不就麻烦了,就把我安排过来守夜了。行了,你们放心的走吧,我在这里守着,什么事情也不会出,明天专家们来了,一看就一清二楚了,到时候你们去消防队再去打听就行了。”

    马年来的心里咯噔一下,于是又讨好的递上根烟,问:“大爷,听着意思,是不是消防队那边对着这场火有什么想法,你看这火烧的,把房子都烧塌了,怎么看可都不像是自己失火,弄不好是有人故意点的才对。”老协警意味深长的点点头说:“如果不是死了人,消防的才不会找这个麻烦呢,明天就知道结果了。”

    马年来和何成旺废了九牛二虎的力气才把马旺来从地上拽起来,马年来深吸口气,在一番酝酿感情之后,第一次拿出一个当大哥的气势,劈头盖脸的把马旺来骂了一顿,马旺来只是像个木头人似的望着瓦砾堆,根本就没有听他这一套。看来想用范进中举里胡屠夫的手段是无效了,马年来只好和何成旺左右的架住他,挟持着他朝外走去。在县城里按照马年来的意思找了个小宾馆开了间房,把马旺来丢在床上,何成旺低声地问马年来接下来怎么办?

    马年来一时也没有思路,只好拿了两把椅子在床边守了一夜。

    马旺来半夜里悠悠的醒过来,看看趴在床边睡着的马年来和何成旺,心里一阵阵的酸楚。他悄悄地拿起他们两个放在床头的烟盒,从口袋里摸索出打火机,才慢慢的下地,踩上鞋子朝门口走去。刚刚到了门口抓住把手,马年来就猛地醒了,朝他喊道:“你干嘛去?”

    马旺来站住身,头也不回说:“我出去抽颗烟。”可是房门锁着,他扭了两下便放弃了,转身走到窗户前,望着外面漆黑的夜色点着了香烟,大口的吸着。马年来默默地站起身,拉过床上的被子给何成旺披上,才走到马旺来身边说:“你现在清醒了吧!”

    马旺来没有出声,把香烟随手在水泥窗台上捻灭,两只手紧紧地抓着蓬乱的头发,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呜声,眼泪像拧开一道缝隙的自来水龙头似的噼噼啪啪的落下来。马年来轻轻的拍着这个比自己又高又壮的弟弟,深沉的吸口气,算作是无声的安慰。马旺来哭了一阵子,才用手背擦干泪水,转头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马年来低声地说:“我接到老舅的电话就回来了。你有什么打算,天华和孩子的丧事怎么办?”马旺来沉声的说:“还办什么丧事,她们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没了,我还有什么脸给她们办?这火不会平白无故的着起来,天华是个多么细致的人,她怕会失火,特意把蜂窝煤炉子都放到东房的正中央,屋里连一点易燃的东西都不让放。这绝对不是失火,这是有人故意点的火,我可以肯定,我有证据是有人要置我于死地,却不想让他们娘两个做了替死鬼。你那大侄子才两岁啊,昨天我到医院的时候,他还张着两手让我抱,我却因为下午的心烦事,嫌他吵闹,还呵斥了两句,谁知道才过了一夜,他就再也不能叫爸爸了!我不能白白的就让她们这么走了,我必须要替她们报仇,我已经想好了,明天就到公安局去报案,我要找出来放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