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市一直开到腊月三十中午才关了门，一家人把东西收拾利落，准备回家。之前马旺来回去两趟，把过年需要的东西都置办齐了给马解放放下又匆匆的赶回来，所以今天就是空手回去。赵天华有点担心超市这两天的安危，便跟马旺来商量着是不是花点钱找附近的邻居帮忙照看着点，马旺来摇摇头，表示没关系。不过为了遮人耳目，还是掩耳盗铃的分批离开，赵天华带着孩子早早的骑着电动车出门，马旺来留下来又转悠了两圈才出门。隔壁的顾大嫂一家人前两天已经锁门回老家过年去了，这倒是没有什么值得赵天华担心的。

    没有了何香草，家里显得冷冷清清。他们回到家里，马解放已经把过年的饭菜都准备出来，院子扫的干干净净，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还把院子遗留下的树桩子都一个个的刨了出来，劈成半尺长的劈柴条堆在房檐下，码放的方方正正，整整齐齐，顶上压了一片破烂的石棉瓦。因为是孝年，房檐门口也不用再去贴红挂签，不过马解放也特意的打扫过，把前些年留下的印痕都清除下来。暖气炉子是前两天才点着的，烘了两天，屋子里透出一股暖洋洋的热气。他们一进院，马解放就迎出来，抱着包裹的跟个面包似的孙子一阵亲热。

    年三十的晚饭是赵天华操持的，爷俩个喝了点小酒，不过他们老马家的遗传，都喝不了多少。难得马解放开通，招呼赵天华坐下来，特意给她开了一瓶红酒，这还是上次马年来和韩冲来的时候带来的，应该价格不便宜。赵天华倒了满满的一杯，喝了两口就推给马旺来，说这味道还不如白酒好喝，马解放自己倒了点，尝了一口，笑呵呵地说就是这个味道，不是坏掉的。赵天华自己喝了半瓶子可乐，就吃不下多少饭菜，还不停的打起可乐味道的嗝。

    一家人也算是团圆了。

    在马解放的屋里呆到十点钟，赵天华才想起来要准备明天早上的饺子，自己匆忙的和面，喊马旺来赶紧过来帮忙洗菜剁陷。马旺来仰着红彤彤的笑脸屁颠屁颠的忙前忙后，跟个小跟班似的围着赵天华一通忙乎。包好了饺子已经将近十一点钟，他们才抱着早已经睡着的孩子回了自己的屋。

    洗漱完毕爬上床，马旺来直接把赵天华拉进自己的被窝中，赵天华挣扎了两下才顺从的盖好被子熄了灯火。凌晨的钟声就要敲响，外满已经响起络绎不绝的鞭炮声，赵天华从马旺来的身下探出头问他不用出去也凑凑热闹，马旺来深深地在她额头上啃了一口说没那工夫，明天早晨吃饺子的时候拉一挂鞭炮有个响动就算了。

    孝年不用出去拜年也不用早早的把大门打开，可是赵天华还是五点多钟就把马旺来叫起来，让他去马解放的屋里坐坐，等她给孩子收拾清了就去煮饺子过年。马旺来不情不愿的起身，随便洗了把脸，叼着颗烟就过去了，进了屋才发现马解放的神情有些不对，仔细一看，老爷子似乎是刚刚哭过，眼圈还是红红的。马旺来叹了口气，从里屋退出来，在外屋转了一圈，找把椅子坐下，把铝锅里放满水蹲在蜂窝煤炉子上，问：“爸，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马解放坐在他那把常坐的椅子上，吧嗒吧嗒的抽了两口烟，才慢吞吞的说：“我也是刚起。过年了，就又长了一岁，刚才我还在想着象你们这个岁数的时候，也没觉得过年有什么好的。你说到了过年吧，一家子人要吃要喝，还要给你们置办新衣服，哪儿哪儿都是花钱的地方。这么个家里花钱就全指望着我那么点工资，你妈还是个争强好胜的人，看见别家的孩子穿了件新衣服吧，心里就不顺，就在我耳边上叨叨，也想给你们两个去买。那时候都是赶集去买衣服，其实新的旧的模样都差不多，也就过年的时候穿穿，显得精神喜气。可是年底这买衣服的人多了，衣服也就涨价了，比平常贵了块八毛的，我就觉得她是好面子，是虚荣，因为这个我们是没少拌嘴啊！”

    马旺来没有吭声，马解放说的这些并不是真的说给他听，多一半还是在跟天上的何香草在念叨。

    不多会儿赵天华打扮一新的带着孩子过来，马解放接过孩子，蹲在炕边上哄着孙子，脸上才露出朴实的笑容。马旺来一边帮着赵天华煮饺子，一边偷偷地告诉她，马解放曾经哭过和刚才的话。赵天华悄声的说这也算是正常的反应，毕竟是这么多年的夫妻，突然少了一个，心里空荡荡的，难免睹物思人。马旺来偷偷地在赵天华丰厚的肥0臀上摸了一把说：“没想到媳妇还会整个文明词！”

    赵天华呵呵的笑着说：“手老实点，有什么想法回屋里再说。”

    马旺来凑近她的耳边说：“这可是你说的。”

    赵天华推开他说：“别胡闹了，赶紧把碗筷洗了，叫爸吃饭吧！”

    马旺来忽然拍着脑门说：“光顾了跟你打岔，鞭炮我还没有放呢！你们先吃着，我去放鞭炮。”

    本来就人丁稀少的马家又因为赶上孝年，一天也没有几个人来拜年，马解放哄着孙子在屋里看春节联欢晚会的重播，昨天晚上他一宿都没睡好，现在等到日头上来了，有些犯迷瞪，坐在自己的老位子上，不知不觉得就闭上眼睛。突然间，他又猛地惊醒，看到孩子还好端端的在炕上摆弄着一只绿色的塑料碗玩耍，砰砰的心才平静一些，自己从沏好的茶壶里倒了一杯，喝下去，发觉不知何时额头鬓角已经冒出细细的汗丝。

    太阳出来后，马旺来两口子才出门到两家比较近的当家子和本胡同里坐坐，其实就算没有孝年，他们也没有太多的本家要转。马家祖祖辈辈的就在这个村子里居住，也算是当地的土著，可是一直以来给他们的感觉都像是外村人。

    十一多点钟他们转回来，马旺来蜷在春秋椅上裹着大衣睡回笼觉，赵天华则把早晨剩下的饺子用饼铛煎了当做午饭。马解放吃了几个饺子，喝了半杯白酒，就回屋里睡了。赵天华收拾停当，抱着孩子在大门口站了几分钟，有已经吃完饭出来溜达的人在找寻玩牌的伙伴，她和两个熟识的嫂子聊了两句，便转身回来关了大门。

    初一就这样无聊的过去，吃了晚饭，马旺来要出去玩牌被赵天华拦下。

    初二上午八九点钟一家三口才起来，马解放早已经自己热了点剩菜吃过。十点多钟吃过早饭后，马旺来便被赵天华催促着去县城把超市开门营业，马解放让赵天华一起跟着去，打算自己哄孩子，被马旺来拦下，马解放便也没有坚持。天黑漆漆的时候，马旺来才拖着一身的疲惫赶回来，不无自豪的告诉赵天华今天的生意格外好，算是给新的一年开了个好头，足足有三千多块钱的流水，都快顶上小半月的收入。

    马解放听了也非常的高兴，催促着明天早上早早的去给何香草和马家的祖宗们上了坟，就让赵天华带着孩子和马旺来一起回县城，趁着春节这几天多挣点钱。其实赵天华也有些心动，跟马旺来一合计，大致上也是这样，县城里一共也没有两家大超市，人们却又要在这几天去走朋访友，自然小超市的生意要比往常好。

    他们第二天便回了县城，早晨八点半钟小超市打开门做生意，按照赵天华的指示，马旺来忙着把后院里那些成箱的货物都搬出来，在门口雁别翅排开，整体亮相。没多大功夫就有从新小区里出来的汽车在路边停下，俊俏的姑娘小伙打扮的喜气洋洋的来置办货品。马旺来就负责门口的这一堆东西，赵天华在柜台后面收钱，两口子也算配合默契，一天下来，又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惊喜。搬出去的整箱货品卖出去大部分，马旺来悄声的问赵天华，这正月初三给祖宗上坟的日子里这些人买了礼品去干什么，莫非还敢去串亲戚不成，那不被打断了狗腿算是轻的。赵天华不以为然，她觉得十里不同乡，这过节的习俗一个地方一个说法，昨天她就听村里一个面生的嫂子说今天要回娘家，说是初三闺女回门，他们家多少年的传统了。

    马旺来恍然大悟，蹲在狭窄的屋地上，碗里放着半个肘子和半个馒头，在椅子上还有半杯白酒。这些饭菜都是从老家里带回来的，他们回来了，马解放一个人在家也吃不了多少东西，便把能带的都让他们带上了。孩子已经喂饱了，丢在床上自己安静的摆弄方便面里的卡片，赵天华也托着一只碗坐在床边上，她的碗里只有半勺肉汤和几块肘子上的瘦肉，手里攥着一小块馒头，小心翼翼的一口一口像小猫似的啃着，稍不注意就会咬到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