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年来有点心烦，提前在红钢城下车，抬头看到麦当劳中人出奇的少。他看看手机，十点半刚过三分，今天确实比往常早了些，他便想一个人静静，迈步进去，要了一杯速溶咖啡独自在二楼的靠窗座位上坐下，转头盯着车辆穿流的和平大道呆呆的发愣。公交站中等车的人越来越少，夜班车匆匆的卸下乘客便轰鸣着离去，只有出租车偶尔站一站，司机下来抽颗烟继续上路。尽管景象平淡无味，可是马年来却百看不厌，这也许是童年留下的毛病，那时候的路上还没有什么车，他也会一个人在村头坐上半天。

    武汉的黑车还是蛮多的，尤其是在这个城市的边缘，黑车的存在确实解决了一部分人的出行需求。过了十一点，街面上人迹稀少后，他说不定也会选择一辆黑车，七八块钱安全舒适的到达小区门口。本来就不太烫的咖啡渐渐冷却下来，他揭开盖子，喝了一大口，大概半杯还多。一股酸涩的味道，这和超市里卖的那种一小条一小条的东西没什么两样，他也是在读研究生时为了加班提神才尝试这种饮料，效果一般，只是觉得苦闷的时候能够用这种苦涩冲淡一下内心，简单的满足疗伤的需要。

    他又朝着窗外发愣，对面的住宅楼里大部分都熄了灯，街道边的门店也都陆续关门歇业，只有五颜六色的楼体照明和广告牌还在安静的闪烁。整个二层只有他一位客人，一位穿着短袖条纹工作服的女孩在做卫生，这里的空调开得很足，显得挺暖和。马年来打算等她收拾到自己身边的时候就离开，此时窗外又有一辆车停下，一个女人弯着腰从车里钻出来，摆摆手，车子缓缓地启动，远去。蓝衣女人站在原地目送那车走远，才转身朝着来车方向伸出手，用力地摆动，又一辆车窗里挂着红灯的车子在她身边停下来，她扯开门坐进副驾驶上，车子径直的朝前离去。

    马年来的眉头紧皱，他对这个蓝色的身影忽然有种说不出的熟悉，他记得萧晓霄也曾有件这种款式颜色的衣服。他大口的干掉杯底，起身下楼，这时只要在候车亭边的灯光里站了五分钟才拦到一辆出租车，五块钱到小区大门口。他有点踌躇，不由自主的放慢脚步。如果真的是萧晓霄又能怎样，搭个顺风车回来，又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如果连这么一点信任都没有，那么两个人就真的完了。

    萧晓霄的蓝色大衣挂在门口的衣架上，他一边把外套挂在旁边，一边假装不经意的在上面抹了一把，像屋子里的温度一样的冰凉。不过一股淡淡的香水的味道飘进他的鼻腔中，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也使用上这种东西，而且还画上了淡淡的彩妆。萧晓霄占用着卫生间，听到他回来，说了句：“今天真冷啊，天气预报说可能会迎来今年的头场雪，你来冲个澡吗？”

    “不了，我洗把脸就行了。”

    “来吧，现在水温正好，简单的冲一下，舒筋活血，睡觉更香。”

    “好吧，等你出来。”

    “干嘛还等我出去，我还等你搓背呢！快点！”

    “嗯！”马年来心中就是有一万个为什么，现在也问不出口，他只好默默地存在心里面，准备有时间就在哪守候，到底看看蓝衣服女人的真面目，还有那辆顺风车。

    他这样下了决心，可是转天就忘记了，等到萧晓霄蓝色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才意识到自己又错过了什么。

    经过春节假期的休整，项目没有任何的起色。又有四五个人被别的项目组抽掉走，而秃头胡五魁也在不经意间透露出他也即将要离开的意思。马年来没有去找导师诉苦，也没有削尖脑袋去寻找关系调动，他似乎有些安于现状，乐不得能够清闲一些，以便有更多的精力去投入到兼职的“事业”中去。

    果然没过多久胡五魁就被调走了，据说是新年后院里成立的第一个新项目，他还顺手带走几个人，包括“闲人”胡景润，只是其中不包括马年来。马年来也得到提拔，刘怡慧副院长亲自口头任命马年来负责项目的收尾工作，这之前甚至没有专门找他谈话，就决定下来。马年来对突然高升表现的宠辱不惊，反而让刘副院长心里没了底，第二天他便被叫到副院长办公室中谈心。

    马年来手里可以动用的人力资源有限，好在刘副院长安排的工作量也有限，所谓的项目收尾更像是一句冠冕堂皇的官话，不过是暂时把没用的人找个地方安排一下，类似带薪待岗，从上到下没有人当回事。马年来把工作安排下去，到了周末除去几个实习生按质按量的完成任务，其他人根本就没有把他的安排当做工作，没有一个人把资料报上来。坐在去楚海的公交车上，他感到一股股的郁闷，本来有心在下班前召集一次会议，把工作的事聊聊，可办公室里已经空荡荡的人去楼空，他也无可奈何了。周一的工作还要不要安排，他心里没有底，安排完了没人做，他的威信扫地，颜面上过不去是小事，关键是还会落下个无能的名声，索性还不如就这样得过且过的混日子，靠着几个实习生完成一些，将来也算是个交代。这个项目已经烂到家，说是癌症晚期那是客气，现在基本上就是躺在门板上，只等入土为安了。

    整个正月里，萧晓霄一共卖出三套房子，其中还有两套是春节前已经定下来的。她的成绩不是最糟糕的，但也在末流的范围内。反而是被她打压下去的那个小妖精凭借着春节期间去海南三亚的一趟旅游勾搭回来几个土豪，一下子成交十套大平米，不但把出门的路费赚回来，还顺理成章的拿走这个月的销售桂冠。萧晓霄看的明白，这个女人为了赚钱什么手段都用出来了，可是有些她就算知道也不想用，毕竟她是个有家室的人了。她的目标就像所有人一样，要在下个月中努力，把业绩提上去，拿回更多的提成——那可是真正的真金白银。

    她要想夺魁，唯有加倍努力这华山一条路可走。当然她也曾动过通过自己的工作便利条件来炒房的念头，可是看看卡里面自己辛辛苦苦攒下的这点积蓄，她只好丢下这个心思。年后的市场总的趋势是好的，可是总会有个冷淡的月份，大致上到了春暖花开的季节，买房的人又会蜂拥而至。

    萧晓霄早出晚归，她主动放弃一周一天的休息时间，泡在售楼部里寻找潜在客户。现在她每个月的电话费快要达到在超市工作时的月工资，这些都是她自掏腰包。一个电话打三四十分钟都是家常便饭，她可以滔滔不绝翻着花样的把电话那头的上帝留住，她想象着对方津津有味的听着她的电话，嘴角上挂起微笑。

    每天回家的路上，她才感到真正的放松，攥着一瓶冰糖雪梨汁湿润略显嘶哑的嗓子，闭着眼睛斜靠在椅背上，随着公交车的颠簸而晃动，放空的大脑中一片空白。有时候她会想到那个只有她和马年来两个人的家，想象着二人世界的温馨，在迷迷糊糊中她也曾做过春梦，梦到自己趴在马年来光滑的身上像条蛇一样的扭动。她有些不好意思，偷眼看看四周，伸手拢起略显凌乱的发丝，赶紧低下潮红的的脸庞，感觉手心里都渗出汗水。

    马年来十一点左右才能回来，两个人都已经疲惫不堪，忙着占用卫生间草草的洗漱一番后，便迫不可待的上床睡觉。一般时候说不到十句话，就有一个人已经响起轻柔的鼾声，而两个人略显有点精神的时候就是解决生理需求的时刻，翻云覆雨的折腾一通之后，睡眠来的更快。萧晓霄有点怀疑，她们这样忙碌到底是为了什么，之前虽然两个人在一起也没有太多的话可说，可单单是相互的一个对视，一个微笑，都让这个家温暖。可是现在，这里已经变成一个只有床的旅馆，她们不过是个需要休息的过客。她想跟马年来聊聊，在身后垫个枕头靠在床背上等着马年来的归来。

    马年来像往常一样，准时在十一点十分打开防盗门。外套和背包丢在外面的沙发上，开始急冲冲的进厕所洗漱，当他推开卧室门，看到萧晓霄直勾勾的盯着他时，愣在门口，不由自主的朝身后扫了一眼，没有发现状况才在床头坐住，问：“怎么还没有睡？”

    “我想和你聊聊。”萧晓霄伸手搂住马年来的脖子，把他的上半身压在自己的身上，一股淡淡的烟草的味道。马年来顺势爬上床，掀开被子，摸索着想要褪去她的睡衣。她挣扎了两下，便放弃抵抗，配合着把宽松睡衣从身上脱下，赤条条的搂住马年来肉乎乎的身体，一双本来准备千言万语的嘴主动地迎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