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这是此地无银二百两-《家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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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让父亲消消气,这李志青不管受到多大的委屈,他都不会在脸上表现出来。当然不只是现在,这是他的一贯的作风。听了父亲那莫名的责骂,这李志青尽管那心里实在是受不了,他嘴上却连连的应诺着:“嗯,嗯……”

    那母亲见丈夫折腾够了,那气也消的差不多了,一看那坐在床沿上的不是别的,是一个泄了气的大皮球。她转过脸来,就对李志青说一声:“你回去吧,也得吃早饭了。”

    这李志青见母亲提了醒,他心里突然觉得,置身在苦海里的他,一回头就抓住了岸滩。这李志青恨不得一步迈出这间房子,这个院子。他的脸上虽然没有任何的表现,但是心里着实有些生气,有些窝囊:“我招你了,还是惹你了?一大早出来替人赔不是,还惹上了一身骚,唉,真晦气!”

    这李志青一边走路,一边摇摇头,他自言自语的说道:“唉,这老大呀,是没的好哟!”

    在这回家的路上,李志青是特别的伤感,他触景生情,自然而然的想起了一段往事:那是李志新刚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正是大哥李志青教他。那时候,学校就立在本村,教师只有两个人,都教的是复式班。中午放学了,由于学生的作业很多,李志青便在那里批了一会儿作业,他比学生晚走了一会儿。这李志青那时候还没有结婚,还跟着老人过日子。他刚刚走到大门口的时候,便突然听到娘的求救声:“志青呀,快来……救救……我呀!”

    李志青听到这断断续续,而且是由高到低的一声喊,他觉得娘要出事了,便几个箭步跨进了屋子里。这李志青两眼朝屋里一扫,就给他惊出了一身虚汗来:呀,是李志新站在炕沿上,娘立在炕下面,被他卡住了脖子!

    不用问,这李志青一猜就能知道,三弟这是又跟娘要好吃的,可能娘答应的稍微慢了些,就出了这种危险的状况。

    李志新从来就这样,只要是家里有好吃的东西,别人没有的,他一定得有;别人若有的,他一定得多一些。

    有一次,娘给李志青的妹妹李志玲,偷偷地煮了一个小鸡蛋。这李志玲是几个孩子中间最小的一个,然后才是李志新。那时候他们家里特别穷,就连买食盐的钱都没有,娘就用鸡蛋去换了几斤食盐。这次不凑巧,偏偏剩回了一个鸡蛋,只一个,还是个小的,娘就把它给煮了。中午放学了,是李志玲先回的家,她在家里最小,父母最疼爱她,娘就自然递给了她。那娘嘱咐她说:“志玲呀,咱就这一个鸡蛋了,可千万别让你三哥看见了!”

    娘的话音刚落,这李志玲就听到了三哥的跑步声。她立刻迈出门槛去,把那唯一的鸡蛋藏在了身后边,然后对气喘吁吁地李志新说:“三哥,咱娘没给俺煮鸡蛋!”俗话说:用得钱多了,买的盐就咸;穿的棉袄多了,就多几个心眼儿。这李志新可不是什么笨小孩儿,这话他一听就听出来了:不用说,小妹这是此地无银二百两啊!他啥话也不说,就干脆趴在地上,连哭带叫的打起滚来,他一直滚到娘把那唯一的熟鸡蛋,跟李志玲夺过来,塞进他的手心里,这才算了了此事。

    这李志青才二十岁出头,正值年轻力盛的时候,他没去多想,就伸手抓住了三弟的衣领,随即将他提了起来,再摔在了炕上。这李志青的母亲渐渐地缓过劲来,再连连的干咳好几声,这才喘匀了气息。

    这李志青是特别地心疼母亲,他觉得自己是家中老大,又是李志新的老师,得好好的管教管教他,决不能由着他的性子胡来,使他变成了坏孩子。于是,他举起那特别有力的大手,就朝李志新的屁股上,狠狠地打了过去。

    谁曾想,这李志青是越打越气,越气越打。正在打得火热的时候,李志青忽然觉得那后脑勺上、脖子上、脊梁上,是“噼噼啪啪”的雨点似的挨着打,那是特别的痛。他眨巴一下眼睛,再看看弟弟,那弟弟仍然在炕上四平八稳的趴着。咦,这是怎么一回事儿?李志青猛地转过头来一看:啊,原来是母亲!她老人家瞪着一双吓人的眼睛,咬着那“咯嘣”直响的牙齿,正十分卖力的,用笤帚疙瘩向他砸来!

    “唉,好心当成了驴肝肺!”这李志青生气了,他一甩手,水也没喝,饭也没吃,头也不回的就回学校去了。

    这李志青一边走,一边回忆着这段陈年往事,他摇摇头,心里总觉得不是个滋味。

    “喂,志青!他爷俩好了没有?”

    这李志青扭头一看,原来是昨天给三弟整修新房的二叔。

    李志青小声问道:“二叔,这里没有外人,昨天晚上,他爷俩到底是怎么了?”

    二叔几步凑近李志青,两手卷成了喇叭,就小声地告诉他:“昨天晚上是完工酒,我们都喝得不算少。你爷喝得有些醉了,说话声音就有些高。你三弟说他‘看你喝的这个样!’你爷对他说‘我这样?我这样你也得叫我爷,我不能叫你爷!’你三弟说‘看你喝点儿酒,这些熊毛病倒不少!’你爷见我们在场下不了台,就骂道:‘你,你骂谁熊?你是我的熊!’你三弟也喝了不少酒,他乘着酒兴,不舍气的还了他一句:‘你的熊?你,你生我干啥?那时候你咋不甩在墙上,让苍蝇咂咂了呢?’他爷儿俩是越说越有气,越说越不文明,是说谁谁不听,是谁也不退让,干脆爷俩动起手脚来。我们幸亏还没走,好歹才把他爷儿两个撕扒开!”

    听了这二叔的一席话,李志青这才得到了昨天晚上,李志新与父亲闹矛盾的实底儿。这李志青对父亲还是很同情,他长叹一声,心想:怪不得这爷对俺发了这么大的脾气!嗯,这回爷吃的气不小哟!俺从小就是他老人家的“出气筒”,这回该让他消消气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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