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页 段子矜怔了怔,轻声回答:“就在你忘了的那两年里。” “怎么认识的?” 段子矜望着夜色茫茫,眼神有些飘忽,“和在小饭店里遇到的那些人一样,我曾经……也是你的学生。” 江临眸似黑玉,目如点漆,所有情绪都藏在深处,脸上看不出半分喜怒。 “只是这样?”他问。 “不,不只是这样。”段子矜唇角扯出一丝苦笑,“和他们不同的是,我追求过你。” 江临毫不意外,以段子矜的性格,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都不足为奇。 “你是认真的?” “我从不拿你的事情开玩笑。”段子矜道。 江临眉梢一抬,没作声。 疲累袭来,段子矜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一些,又问:“你猜猜,你答应了没?” 江临专注地走着山路,好像根本没听到她有此一问。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段子矜等得倦了,靠在他肩头,意识昏沉。 很久之后,耳畔仿佛传来模糊的声音,“也许我一开始是拒绝的。” 段子矜努力睁了睁眼,眼皮却沉得打不开,她也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听到了,“你说……什么……” 男人却将她放下,重新横抱了起来,“睡吧。” 段子矜没睡多久就被惊醒。感受到身体极速下落了一段,几番颠簸,最终稳稳落在温暖的怀里。 抱着他的男人发出了一声痛苦的闷哼。 段子矜掀开罩住她视线的西装,发现江临正单膝跪在一块大石头上,膝盖抵住了锋利的石块,似是不慎跌倒。 身后的洪流不停从他脚下淌过,江临眉眼淡然,是深深的隐忍,“吵醒你了?” 段子矜摇摇头,急匆匆打断:“没事,你怎么了?是不是磕着哪里了?” 江临单手搂着她,另一只手摸了一下膝盖,西裤被石块穿破,那里一片温热粘稠。整个膝盖疼得快没有知觉了。 他面不改色道:“夜路难走,不小心滑了一跤。” 段子矜挣扎着要起身,“我扶你走。” 她拼尽全力的动作被江临一只手轻易按住,“别乱动,你不是喜欢背着吗?上来。” 段子矜拗不过他,反复确认了几次他没事,才又重新趴在了他的背上。 这个姿势对他来说确实省力一些。 江临却用了很久才站起来,双腿立住时,伟岸的身躯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他走路的速度比开始慢了许多,而且越来越慢。如果不是一直下山,很轻易就能发觉他左腿和右腿迈出的步子,一深一浅。 段子矜本想问些什么,犹豫了很久,却将所有话都咽了回去。 因为她远远看到了在雨中静默伫立的实验楼。 还是低沉清贵的嗓音,含着浓浓的倦怠,眼里有段子矜仔细辨认也没能看懂的神情。 “到了。”江临说着,加快了脚步,将她背进观测室,迅速放下。 段子矜刚要开口,那抹高大的身影却如山峦倾塌一般,重重地倒了下去。 她大惊失色,“江临!” 边喊着他的名字边打开了灯,段子矜被眼前的景象吓得说不出话。 江临的西裤早已经破得不能看了,砂石嵌进了他血肉模糊的小腿和膝盖里,甚至嵌入了骨头里,定是他跌倒时伤的。 这一路把她背下山,又不停的磨损,受到二次伤害,尖利的石子磨着他的腿骨,这疼痛她简直无法想象! 此刻江临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像是失血过多的症状。怪不得一进研究所里,他就撑不住昏了过去。 她想起他在最后几级台阶前愈发迷蒙的眼神,这才明白过来,那其实是,松了口气的表情。 他说,到了。 气若游丝,如释重负。 把她带到安全的地方,心头的最后一块大石头落地,所以可以放心地晕倒甚至死去? 江临,你怎么能这么自私? 段子矜颤抖着捂住了嘴,泪如雨下,顾不上自己虚弱无力,也不管他能不能听见,攥住他的手说:“江临,你醒醒,你醒醒,我马上叫人来救你!” 她打了好几通邵玉城的电话,无人接听。偌大的研究所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一个昏迷不醒,一个发着高烧。 这里还没有正式员工入驻,供科研人员使用的生活设备并不齐全,连检测雷达都是今天现装的,更何况电话这种东西。 段子矜咬牙,从江临怀里掏出了他的手机。 屏幕上许多未接来电,无一例外,都是“贝儿”。 她却无暇计较许多,翻出通讯录里商伯旸的电话,一狠心打了出去。 此时,江临的伤口仍有血液不停地涌出来,腿部已经渐渐停止了抽搐,连身体也随着分秒的流失而凉了下去。 段子矜捧着他的脸,温热的眼泪落在他冰冷的唇上。 “江临,如果他们赶不过来,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大不了我陪你。”她的头脑昏昏沉沉,“我们都累了,八年了,我们都累了……” “不行,悠悠,我不准!” 江临猛地坐了起来。 一片白色的墙纸刺痛了他的眼睛。 剧烈的动作差点扯断了输液管,腿上的神经也反射性的狠狠一痛。 这里是……医院。他沉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少有的茫然,陪床沙发上坐着的人瞬间精神一震,快步走到他身边,“大哥!” 是商伯旸。 “三天了,你可算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我叫医生来。” 他关切的语气里,藏着不易察觉的惊愕。 如果他没听错,大哥刚才叫的是,悠悠? “段子矜呢?”江临没有理会他的问题,静中含威的视线落在他脸上。 见商伯旸兀自发怔,他忍不住提高了嗓音,“我问你,段子矜呢!” 商伯旸终于回过神来,却有些避闪道:“她……” 江临心里倏然一紧,眸光沉寂,“她怎么了?” “她在其他病房。”傅言推门而入,接口道,“病的有点重,还没醒。” 怎么会?难道他还是没有护好她? 可她只是发烧和饥饿过度而已,昏睡三天,太久了。 江临犀利的眼神扫过面前二人的脸,“到底怎么回事?” 傅言一向精明善言,这时在大哥的逼视下,竟也有些无所适从了,“她一开始是发烧,后来不慎耽误了病情,这才……” “耽误了病情?”江临漠漠的口吻,怎么听怎么渗人。 商伯旸看不下去了,从他床头拿起一叠装订好的a4纸扔在他面前,“这是第一天晚上的观测数据,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江临脑海里忽而划过不祥的预感,整个人像是一脚踩空了,不停地往下坠…… 握着纸的手微微颤抖,纸上,从0点到8点每半个小时的数据都记录得完好。清绝隽秀的柳体,字如其人。 他们平时的监测数据是直接存在电脑里的,可她没有实验室专用的记录程序的密码。 她…… 江临缓缓抬起头,眼中的神色让人不忍去看,商伯旸和傅言都下意识地别开了头。 “这是她记的?”他问。 商伯旸道:“g市还没有调派常驻的科研人员。” 言外之意,是了。 江临把数据小心翼翼放在床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酝酿什么。 蓦地,出手如电,在众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握住手边的支架重重砸了下去。 “哗啦”一声,清脆刺耳。 输液瓶和支架倒在了地上,输液管也抻断了,针头断裂在江临的皮肤里。还好商伯旸躲得快,不然这一下,该是砸在他头上的。 江临脸上的狠戾之色谁也不曾见过,他的一条腿还缠着绷带就从病床上起身,高大的身影晃了晃,他抿着嘴唇,照着傅言一拳就揍过去。 二人震惊至极,却不敢还手。江临下手不轻,傅言俊美的面容被他打出了淤青和血色,“哥!” 越来越多的人凑到了门口,邵玉城闻讯急忙赶到,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一幕,“怎么了?” 商伯旸一脚踹上了门,对外面的人吼道:“都他妈别进来!滚!” 说着,几人一起制住了江临,“哥,你这是干什么,都是自家兄弟,有什么话……” “你们他妈是不是没长脑子!”江临终于说话了,嗓音似惊雷炸响,谁也没想到,一向温文尔雅、从容淡静、受过良好教育的江大公子也有口出脏话的一天,“她一个大活人生病了你们看不出来吗?把她一个人丢在那一晚上!” 提起这件事,商伯旸心中多少也愧疚,语气僵硬极了,“是她自己要求留在那里的。” 江临冷笑一声,“你当她傻还是我傻?” “是真的,哥。”傅言擦着嘴角的淤血,“她说研究所没人守着,出了事你要担责任,而且这些数据需要记录……所以她执意留在那里,等人交班。” 等人交班,意味着她忍着病痛,穿着湿漉漉的衣服,独自熬到了第二天早晨九点。 江临好似被谁一把攥住,肺里的空气、血管里的血液一点点被挤干。 段子矜…… 他闭上眼,眼前浮现出她虚弱的病容。 忽然想笑—— 段子矜,你难道不知道,若你的病情再耽误片刻,连命都保不住。 你不知道吗。 第(3/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