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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东晋咸和八年（公元333年）五月，辽东公慕容廆在大棘城（今辽宁省锦州市）病死，报丧江东。晋成帝即遣使者去大棘城吊祭，赐谥“武宣”，拜其世子慕容皝为镇军大将军、平州刺史、大单于、辽东郡公，督摄其部。慕容皝，字元真，龙颜版齿，身高七尺八寸，雄毅而多权略，刚一嗣位，用法刚严，国人多不自安。

    慕容翰正镇守辽东，得知父亡，遂回大棘城奔丧，僚佐谏道：“将军素以雄豪著称，自镇辽东，高句丽不敢为寇，威震远近，且是先公庶长子，故为世子忌惮久矣。将军若去赴丧，世子必以为是去与他争位，恐有不侧之祸。”

    慕容翰叹道：“我从先父那里接受任职，不敢不尽力，幸赖先父之灵，所向披靡，此乃天赞我国，非人力所为也。而有人却以为我雄才难制，我岂能坐以待祸？”遂弃辽东，与二子投奔辽西段辽去了。慕容皝遂命军咨祭酒封奕去辽东慰抚。

    ——段辽乃段疾陆眷之孙。东晋太宁三年（公元325年），段末柸病卒，遂由段辽带领其众。段辽素来敬重慕容翰，见他来投，亲出令支城外迎接，很是器重。

    慕容皝又有同母弟慕容仁、慕容昭：慕容仁有勇略，镇守平郭（今辽宁省盖州市），慕容昭多才艺，在大棘城任职，二人一武一文，但都不服慕容皝。慕容仁回大棘城奔丧，遂与慕容昭谋道：“我们平素就与慕容皝疏远生分，且多有冒犯之处；而今，他为嗣君，能容得下我们？”

    慕容昭道：“我们都是先公嫡子，国家应有我们一份。兄素来得人心，而我也还未引起他的怀疑，寻找机会除掉他并非难事。丧葬之后，兄即回平郭兴兵，我为内应，事成之后，以兄为主，将辽东给我。大丈夫行事，不成功不过一死，总不能像慕容翰一样，跑到异域苟且偷生。”

    慕容仁道：“好！”待丧事一毕，即回平郭，举兵西进。当有消息传报慕容皝，慕容皝还不相信，遂遣使者前往查验。到了黄水（绕阳河），正与慕容仁大军相遇，奔避不及，遂为前军所获，只有随从一人逃脱。慕容仁喝问使者：“汝来此作甚？”使者诈道：“嗣君已知将军谋反，但念手足之情，不忍加兵，故使某来劝谕，请即止兵！”慕容仁大怒，即斩使者，见其谋已泄，不进而退，还据平郭，料慕容皝必来讨伐，一面遣使携重金去令支，请段辽出兵相助，又与北面的宇文部酋——宇文逸豆归连结；一面在要路上设下伏兵。

    再说那随从逃回大棘城，泣告慕容皝。慕容皝大怒，强令慕容昭自尽，命广武将军高诩、司马佟寿与庶弟慕容幼、慕容稚、慕容军、慕容汗，率兵五千，去讨慕容仁。慕容仁得报，即出汶城（在今辽宁省营口市东）北迎战。两阵对圆，佟寿舞刀出阵，慕容仁跃马来迎，战不十合，慕容仁诈败，将佟寿引到一深僻处，回马停住，喝道：“佟寿，你原是我帐下司马，我也对你不薄，果真想不利于我吗？”打个呼哨，立时涌出十数骑，将佟寿围住。佟寿大惊，弃刀下马，拜道：“属下受嗣君所遣，不得不来，如将军还肯收留，情愿归顺。”慕容仁道：“如此甚好，你可即回本军，就说我慕容仁已败走，引军来追，我自有分寸。”佟寿遂回，与高诩等道：“慕容仁已败，可速追击。”高诩不疑，率领全军一齐追来。将近平郭，慕容仁率伏兵四面杀出。佟寿又在阵中大叫：“我已投诚，汝等何为？”北军大败，慕容幼、慕容稚、慕容军皆为慕容仁擒获。高诩与慕容汗仅带少数人马逃回大棘城。前大农孙机等又于辽东城举兵，响应慕容仁。封弈入城不得，也回大棘城。慕容仁尽有辽东之地。

    慕容皝再议征讨。忽得柳城（今辽宁省朝阳县东南）都尉石琮来报，说段辽以其弟段兰、慕容翰为将，率军二万来犯，重袍蒙楯，作飞梯，四面攻打，昼夜不息，柳城兵少，请速救援。慕容皝遂罢前议，命慕容汗与封弈去援柳城。

    二人领命，率五千步骑西去。慕容汗遂道：“柳城甚急，不如我率骑兵先进，你领步兵随后而来。”

    封弈道：“柳城城固粮足，虽然兵寡，也足能抗拒一时，不至遽破；兵势在合，不可分也。”慕容汗不从，自率一千骑为前锋，取道牛尾谷而进。

    封弈又劝道：“牛尾谷山险路窄，恐有埋伏，当走大路。”

    慕容汗道：“牛尾谷山路虽险，却近一日之程；大路虽平，却远一日之程：一近一远，相差二日。今柳城紧急，当走小路。”望牛尾谷驰进。来到牛尾处，但见两山窄迫，树木丛杂，路不能行。慕容汗便令将士下马，伐木开道而进。忽听一声鼓响，两山喊声大作，段兰、慕容翰大率伏兵杀出，弓弩齐射，势如骤雨。慕容汗等奔避不及，死伤大半，急向后退。段兰纵兵紧追，幸亏封弈率领后军赶到，奋力搏战，方得救出慕容汗，又死伤无数，遂引败兵逃回棘城。

    段兰欲乘胜追击。慕容翰怕因此而灭其国，阻道：“夫为将者，当务慎重，审己量敌，非万全不可妄动。今虽挫其偏师，未能屈其大势。慕容皝狡诈多谋，深藏不露，如他亲统其众举国相拒，而我们孤军深入，众寡不敌，是极危险的。且我们受命出征，也只为分慕容皝兵势，为慕容仁声援而已，而今目的达到，更何况获得大捷了呢？如违命贪进，万一取败，功名俱丧，有何面目回去面君？”

    段兰道：“成擒之敌，断无放走之理，你所忧虑的，不过是怕我趁势灭了你的故国罢了！今有慕容仁在东，如果顺利，我将迎立他为嗣君，终究不会让你的故国宗庙绝祀的。”

    慕容翰怒道：“我既已投靠贵国，便无再还之理；故国的存亡，于我有何相干？我不过是为贵国的利益着想，并且珍惜你我的功名罢了。”命令所部，独自返还。段兰无奈，也只好退兵。慕容皝事后得知，不由倒嘘一口冷气，叹道：“若非大兄，国必危矣！”由此感念，有自责之心。

    ——自此，慕容皝、慕容仁兄弟相持，互不能进。

    东晋咸康二年（公元336年）正月，忽报辽东湾（渤海湾）海面结下厚冰，上可行马，慕容皝大喜，即召文武，议袭慕容仁。高诩道：“慕容仁叛弃君亲，民神共怒；此前，辽东湾从未结冰，自从慕容仁反叛以来，连续结冰已经三年，而以今年的冰层尤为坚厚。且慕容仁专防陆路，疏忽海防，此乃天意欲使主公乘海冰去袭击他也。”

    群僚多说道：“由冰上过海太危险了，不如仍走陆路。”

    慕容皝道：“昔光武帝因滹沱之冰成就大业，此乃天意欲我乘此以济大事。且兵以奇胜，我计已决，再敢阻拦者斩！”遂亲率精锐五万，皆穿白色铠袍，偃旗息鼓，由昌黎（今辽宁省义县）向东，踏冰而进。冰上坚滑，三军将士于是各用麻绳缠足裹车，搀护前进，共三百余里。到达历林口（在今辽河下流），便舍粮草、辎重，轻兵直奔平郭。

    离城七里，慕容仁方才得报，仓促出城列阵。慕容军率其所部径去归降慕容皝。慕容仁军军心挫动，慕容皝趁势出击，十道俱进，慕容仁军大败溃散，帐下诸将见大势已去，遂擒慕容仁请降。慕容皝为慕容仁先斩叛将，然后赐其自裁。孙机、佟寿等向东逃亡，被慕容皝追骑追上孙机，擒回斩首，佟寿逃脱，投高句丽国去了。其余受慕容仁连累的吏民，慕容皝都赦而不问，封高诩为汝阳侯，安定辽东，遂回大棘城。

    忽有探马来报，说段兰率步骑兵数万，驻屯柳城之西的回水，宇文逸豆归进攻安晋，互为声援。慕容皝遂率得胜之军，步骑五万向柳城。段兰得知慕容仁已亡，不战而退。慕容皝随即领兵向北，赶赴安晋，逸豆归大败，尽弃粮草、辎重，回本国去了。慕容皝遂还大棘城。

    封弈等于是献言道：“今雄杰并起，天下纷争，主公以千里之卿，当五湖之劲，抚剑顾盼，足为人豪，而任重位轻，等差无别，不足以镇抚华、夷，请称燕王。”

    慕容皝大悦，遂于次年（公元337年）十月丁卯，自称燕王，大赦境内，追尊其父慕容廆为武宣王，其母段氏为武宣王后，立妻段氏为王后，世子慕容俊为王太子，设置官署，以封奕为国相，韩寿为司马，裴开、阳骛、高诩、王寓、李洪、杜群、宋该、刘瞻、石琮、皇甫真、阳协、宋晃、平熙、张泓等皆为列卿将帅。史称前燕。

    慕容皝既称燕王，谋伐段辽。封弈道：“段疾陆眷、段末抷曾与石虎约为兄弟，年年岁岁，贡献不绝，但段辽嗣位后，非但不入贡，且数侵赵边，石虎也必恶之；大王欲伐段辽，不如且向石虎称藩，乞师讨之，自请尽率国中之众相会，石虎必喜而相从。只待羯赵兵马一出，前后夹击，段氏必灭。”慕容皝道：“正合孤意！”遂以扬烈将军宋回为使，出使邺城。

    不知后事如何，请看下集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