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页 “有暇时读此书倒也颇有感慨。”宇文泰怅然慨叹道,“若有社稷一统的一日,我情愿回洛阳,隐居翠云峰上,批注《老子》,以了余生。” 听他的语气,甚是心向往之,这倒是高澄没想到的。“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孰为此者?天地。天地尚不能久,而况人乎?”他也脱口吟道,心里也怅然莫名。你争我夺,争来夺去,谁知道最后会是怎么样的结果?也许结果到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是局外人。那今日之事又是为谁作嫁? 两个人各怀心事地沉默了一瞬。 倒还是高澄先醒来。宇文泰看他用修长的手指将那一卷《老子》轻轻拂到几案的边缘,不知为什么,觉得他这个默默无声的动作特别像个孩子,让人不能不心动。 “这么说,姑父在潼关里倒还有闲暇的时候?”高澄别有深意地问道。 “无非是苦中作乐,也不过是自寻其乐。”宇文泰目光灼灼地盯着高澄。 高澄心里完全洞悉宇文泰的心思,面上毫不作色,矜持着问道,“澄不知姑父究竟有何苦?”他算是有意给他一个台阶下。 “澄弟真不知道吗?”宇文泰的身子隔着几案微微向前探上来,距离高澄更近了。 “姑父如今就是废了元宝炬自立,别人也无话可说。”高澄语气轻柔却语出惊人。 “澄弟欲使我居炉火上耶?”宇文泰也微笑道。 “既便不废主自立,如今也是政出自相府,姑父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高澄垂眸,一边口中应付,一边心里暗自思量宇文泰的真意。 宇文泰看到他又长又密的睫毛护着那一双绿眸,真是美到让人心惊。他的睫毛在灯光下闪烁着淡淡的金色。他忽然一声喟然长叹,“山节藻棁何谓也?天子失其宗庙也不过是阶下之囚,更何况是我宇文黑獭?有朝一日失其权柄,也逃不过灰飞烟灭的下场。” 这话听起来既残忍又伤感。不知他为何忽然如此情绪低落,凭直觉高澄不认为他是个会颓然到此的人。高澄抬起眸子,看到宇文泰也正瞧着他,一双又大又黑的眼睛里亮晶晶的,他不动不声色地问道,“姑父留我在此不是为了说这个吧?” 两个人相对视,都在心里揣摩着对方此刻真正的想法。 “明日澄弟就回去了,大将军是要我出关一战吗?”宇文泰问道。 “姑父不认为当如此吗?”高澄反问道。“是姑父先起衅端,既然姑父敢赴陕州取仓粟,又俘我陕州刺史及八千将士,就该想到有今日。任何得到都是要有付出的,姑父不这么认为吗?”高澄侃侃而谈。 “若是我现在告诉澄弟我已经后悔,澄弟会如何?澄弟也知道关中连年饥馑,难道澄弟就忍心看着生民人相至食,而无恻隐之心?”宇文泰痛心疾首地问道。他的语气略有些激烈,但能看得出来他也在极力忍耐。 高澄用一双漂亮的绿眼睛看着他,像是根本不明白他的意思,“可这又与我何干?是姑父错在先,难道要让我来承担?社稷不分裂,便都是大魏生民,上天有好生之德,天子自然也有护佑黎庶之责。可既然不以天子为天子,不以社稷为社稷,在困顿穷途时才来求告,不是有点悔之晚矣吗?” 第(3/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