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道教养生-《九郎资料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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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这些论述,反映了道教气功养生学一个鲜明的思想特征,即充分发挥人的主观能动性,以主动进取的精神去探索和追求人类的健康长寿,取得把握自身生命自由的途径。

    二 形神统一的生命观念

    形神问题即身心的关系,是养生理论中必须回答的问题,也是中国哲学重要问题之一。因此,从先秦的思想家开始,即十分关注形神关系的探讨。

    最早的讨论可以说始于《管子》。其中《内业》篇虽未明确标举形神问题,但提出了关于形神的一些观点。说:“凡人之生也,天出其精,地出其形,合此以为人。”认为人的精神由天而来,是由精构成的;人的身体由地而来,是由气构成的。《心术下》篇说:“气者身之充也。”身体是充满了气的。又曰:“一气能变曰精”,精也是一种气。《内业》篇说:“精也者,气之精者也。”精不是普通的气,是精微之气。篇中还认为人的思虑智慧都是精气的作用:“思之思之,又重思之,思之不通,鬼神将通之,非鬼神之力也,精气之极也。”天地之间充溢着许多精气,人可以吸收这些精气,变得健康智慧,“定心在中,耳目聪明,四枝坚固,可以为精舍。”又云:“敬除其舍,精将自来。”《管子》一书中的这种学说,认为人的精神来自精气,表现了唯物主义的倾向。但把精气说成是独立身体之外而存在,没有把精神和形体统一起来。

    《荀子·天论》篇中,肯定了神对形的依赖关系,提出了“形具而神生”的命题,至汉代,桓谭提出烛火的比喻,用以说明形神关系。他说:“精神居形体,犹火之然烛矣。”“气索而死,如火烛之俱尽矣。”(《新论·形神》),明白指出,精神不能脱离形体而独存,如同火不能离烛而存在一样。人的形体死亡,精神也就消失了。王充发展桓谭的学说,进一步论证了形神的依存关系。他说:“人之所以生者,精气也;死而精气灭。能得精气者,血脉也。人死血脉竭,竭而精气灭。” (《论衡·论死》)精神是血脉产生的,血脉枯竭,精神也就消灭了。至南北朝时,范缜著《神灭论》,提出了形质神用的光辉命题。他说:“形者神之质,神者形之用。是则形称其质,神言其用。”也就是说,精神只是形体的作用,作用是不能独立存在的,所以形亡神灭。这种分别质用的形神思想是非常深刻的。范缜还用利与刃的比喻生动地表述了形神关系。他说:“神之于质,犹利之于刃;形之于用,犹刃之于利。利之名非刃也,刃之名非利也。然而舍利无刃,舍刃无利。未闻刃没而利存,岂容形亡而神在?”形神问题,至此而得到正确的结论。应该指出的是,范缜本身出于天师道世家,因此道教学说对他的影响是不可忽略的。

    道教思想家吸收了这些合理的思想,从而建立了形神统一的生命观念。《太平经》中论述说:“凡事人神者,皆受之于天气,天气者受之于元气。神者乘气而行,故人有气则有神,有神则有气,神去则气绝,气绝则神去。故无神亦死,元气亦死。”这是从元气论出发,说明精神和形体是统一的。“故人有气即有神,气绝即神亡”“失气则死,有气则生。”两者互相依存,不可分离;“神精有气,如鱼有水,气绝神精散,水绝鱼亡。”这些论述说明,形神统一的基础是物质,物质决定精神,精神不能离开物质而独立存在。经中又说:“夫人本生混沌之气,气生精,精生神,神生明。本于阴阳之气,气转为精,精转为神,神转为明。”这些观点倾向于唯物主义,基本上是正确的。

    从这一观点出发,《太平经》中提出了常合形神的“守一”之道。它说:“人有一身,与精神常合并也。形诸乃主死,精神者乃主生。常合则吉,去则凶。无精神则死,有精神则生,常合即为一,可以长存也。”这里所说的“一”,即形神依存的状态。世人有生有死,“常患精神离散,不聚于身中,反令使随人念而游行也。故圣人教其守一,言当守一身也。念而不休,精神自来,莫不相应。百病自除,此即长生久视之符也。”这就是从人身形神统一观出发,来建立其炼养理论。

    与《太平经》观点相比较,葛洪的形神论更具汉代桓谭、王充以来唯物主义的传统。他说:“夫有因炁而生焉,形须神而立焉。有者,炁之宫也。形者,神之宅也。故譬之于堤,堤坏则水不留矣;方之于烛,烛糜则火不居矣。形劳则神散,气竭则命终”(《抱朴子内篇·至理》)。这里把“形”比作堤,“神”比作水;把 “形”比作烛,“神”比作火,说明堤坏则水不留,烛糜则火不居,所得的结论是:精神依附于形体。这是朴素唯物主义的观点。他所说的“形者神之宅也”以及 “形劳则神散,气竭则命终”是从医学上体验得来,故与古医经的理论相契合。《灵枢·邪客篇》云:“心者,五藏六府之大主也,精神之所舍也。其藏坚固,邪弗能容也,容之则心伤,心伤则神去,神去则死矣。”葛洪说:“形者神之宅”,同《灵枢》说“心”是“精神之所舍”的原理相符合。葛洪说的“形劳则神散,气竭则命终”,与《灵枢》说“心伤则神去。神去则死”的意思也相合拍。

    早期道教炼养家们的这些论述,都一致肯定了形神相依相存。由此,人们要想获得健康长寿,就必须注意形神的统一修炼。对此,唐代吴筠的《形神可固论》作了专门的论述。他认为,人是依靠自己身体内的精、气、神而生存的,这个身体,也就是“道之器”。人们要想获得长生。就必须修道,修炼体内的精、气、神。他说: “夫人生成,分一气而为身,禀一国之象,有气存之,有神居之,然后安焉。身着,道之器也,知之修炼,谓之圣人。奈何人得神而不能守之,人得气而不能采之,人得精而不能反之,己自投逝,何得怨天地而不佑。按《黄书》云:‘人因积气以生身。留胎止精,可长存天年之寿。’昭昭著矣。”他还引用《阴符经》的话来说明修炼精、气、神的重要性:“《阴符经》曰:‘经冬之草,覆之不死,露之见伤;火生于木,祸发必克;精生于身,精竭而死。’人之气与精神,易浊而难清,易暗而难明,知之修炼,实得长生。”反之,如果不守神固气,违反养生之道,就会“中夭”,短命而死。他说:“形之与神,常思养之。自以色、声、香、味以快其情,以惑其志,以乱其心,此三者,败身逆道,亡形沉骨,丧身之所由生者也。”此外,他还指出,有身不加炼养,而用祈神拜佛的方法去追求长寿,就如“止沸加薪”一样是枉费心机,毫无意义的。他说:“有此形骸而不能守养之,但拟取余长之财,设斋铸佛,行道吟咏,祈祷鬼神,以固形骸,还同止沸加薪,缉纱为缕,岂有得之者乎?”(《形神可固论·服气》)

    道教著作有关形神的论述很多,其基本倾向都是主张形神依存、身心一体。以此为核心,从而形成了道教气功养生学形神统一的生命观念。这一观念对我国古代养生学发展具有重大的意义,它实际上奠定了我国古代养生体系的基本特点,即着眼于人体内部生理和心理功能的全面提高,而不像西方养生体系那样,着重于人体肌肉、骨骼、韧带等体能的强化提高,这是两种不同的养生健身系统。

    三 性命双修的内炼体系

    道教养生家提出的性命双修的思想,是建筑在与神相通、形神统一的生命观上。实际上,性命和形神是两对可以相通的概念。性,是指人的生命、形体。由于时代的先后,称谓和内涵也就有了差异。在汉唐时期,养生家多称形神共养,唐以后的内丹家则多称性命双修。从内容上看,汉唐养生家的形神共养理论缺乏完整性,方法上比较零碎单调,而至宋元内丹家时,性命双修的理论非常完整,方法上也相当系统丰富,达到了十分深入精微的程度。

    性命二字,三教各有不同的解释。道教内各派亦有各自的看法。一般地讲,性指心性、理性,又谓之“真意”、“真神”等;命指生命、形体,又谓之“元精”、 “元气”等。炼心神为性,炼精气为命。元丘处机说:“金丹之秘,在于一性一命而已。性者天也,常潜于顶,命者地也。常潜于脐。顶者性根也,脐者命蒂也,一根一蒂,天地之元也,祖也。”(《大丹直指》)卷下已故丹家千经万论,只此性命而是。

    南宗张伯端说:“道家(指他以前的传统道教)以命宗立教,故详言命而略言性;释氏以性宗立教,放详言性而略言命。”在他看来,性命本不相离,道释本无二致。“彼释迦生于西土,亦得金丹之道,性命兼修,是为最上乘法,故号曰金仙。傅大士诗云:‘六年雪岭为何因?只为调和气与神。一百刻中为一息,方知大道是全身。’钟离正阳亦云:‘达摩面壁九年,方超内院;世尊冥心六载,始出凡笼。’以此知释迦性命兼修分晓。”(元赵道一《历世真仙体道通鉴》卷49)

    从《悟真篇》来看,这确属张伯端的主张。该篇七绝第一首即批评禅宗之徒说:“饶君了悟真如性,未免抛身却入身,何以更兼修大药,顿悟无漏作真人。”谓单修禅宗不如兼修内丹。至于佛教下乘禅法,更被斥为下乘。《悟真篇序》曰:“唯闭息一法,能忘饥绝虑,即与二乘坐禅颇同,若勤行而之,可以入定出神”,其最高功果也不过达到内丹派所谓五等仙中最下等的“鬼仙”。张伯端自认己家之说为性命双修,故无所偏,最为圆满,乃得三教先圣性命真传的正宗。究其实际,则是直承魏伯阳《参同契》之说。内丹以人身精气神为三宝,精气属命,神属性。从《钟吕传道集》、《灵宝毕法》看,五代钟离权的丹法,从修命入手,循序渐进。至吕洞宾、陈抟,受佛教禅宗影响,倡性命双修。张伯端继承了这一思想,更为强调性命必须双修,以此融合三教。

    南宗传人萧廷芝(白玉蟾再传弟子)发挥张伯端性命之学说:“夫道也,性与命而已。命者有生也,性者万物之始也。夫心者,像日也;肾者,像月也。日月合而成易,千变万化而未尝灭焉,然则肾即仙之道乎?寂然不动,盖刚健中正纯粹精者存,乃性之所寄也,为命之根矣。心即佛之道乎?感而遂通,盖喜怒哀乐爱恶欲者存,乃命之所寄也,为性之枢纽矣。吁!万物芸芸,各归其根,归根曰静,继曰复命,穷理尽性而至于命,则性命之通毕矣。”(《金丹大成集》)

    北宗对于性命的看法和南宗基本上一致。如王重阳说:“性者神也,命者气也。”(《重阳立教十五论》)但因其贵性,故对性的议论甚丰。他们多以性来指人精神的先天本原或不变不动的本体,名之曰“真性”、“真心”、“元神”等。并谓这一真性不生不灭,本空本净,为超脱生死的可靠根据。王重阳说:“是这真性不乱,万缘不挂,不去不来,此是长生不死也。”(《重阳授丹阳二十四诀》)丘长春说:“吾宗所以不言长生者,非不长生,超之也。”(《长春祖师语录》)

    尽管南北二宗在一些看法与修持次序上有所不同,但皆以性命双修双了为第一要义。元李道纯融二宗之说,著《性命论》一篇,详论双修要旨。他说:“性者,先天至神,一灵之谓也。命者,先天至精,一气之谓也。性之造化系乎心,命之造化系乎身。见解智识出于心也,思虑念想,心役性也;举动应酬出于身也,语默视听,身累命也。命有身累则有生有死,性受心役则有往有来。是知身心两字,精神之舍也,精神乃性命之本也。性无命不立,命无性不存,其名虽二,其理一也。”这就把性命、身心之说融和一处,佛道二家贯通一体。他还批评了传统的“缁流道子”,谓其分性命为二,各执一边,互相是非,“殊不知孤阴寡阳皆不能成全大事。修命者不明其性,宁逃劫运?见性者不知其命,末后何归?仙师曰:炼金丹,不达性,此是修行第一病。只修真性不修丹,万劫英灵难入圣。诚哉言欤!高上之士性命兼达,先持戒定慧而虚其心,后炼精气神而保其身,身安泰则命基永固,心虚澄则性本圆明,性圆明则无来无去。命永固则无死无生,至于混成圆顿,直入无为,性命双全,形神俱妙也。”(《中和集》卷4)道教内丹家性命双修之旨,于此可谓披露无余。

    《性命圭旨·元集》有“尽性了命图”,并以日月的运转来说明性命双修的道理。书中说,丹田元精好比是日,心中元性好比是月,日光自返照月,“盖交会之后,宝体乃生金也。月受日气,故初三生一阳者,丹即居鼎,觉一点灵光,自心常照,而无昼夜,一阳生于月之八日,而二阳产矣。二阳者,丹之精气少旺,而元性又少现。自二阳生之于望,而三阳纯矣。三阳纯者,是所谓元性尽现而如月之圆也。月既圆矣,十六而一阴生。一阴者,性归于命之始也。自一阴生,至于月之二十三,而二阴产矣。二阴者,乃性归于命三之二也;自二阴生于月之三十日,而三阴全矣。三阴全,乃性尽归于命也。方其始也,以命而取性;性全矣,又以性而安命,此是性命双修大机括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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