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三纳争论离别景 下-《太平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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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更多诱惑小说请关注微信 npxswz 各种乡村 都市 诱惑 孟惑,光明三王之一,纳族历史上赫赫有名的……英雌之一。
纳族的光明时代,有三王,他们将纳族发展到了一个极盛的地步。具体说,是孟惑开创,祝茸发扬,而纳智高支撑。所谓“支撑”,是因为,这个光明时代不久便终结了,其原因,便是纳智高的支撑,对手是“鬼谷”时的苦苦支撑。
纳族的老祖宗赤尤,号称接受了“鬼谷四灵”齐出抵御的对待,而光明三王的第一王,孟惑,也得到了鬼谷伏龙亲自统兵镇压的高等礼遇。
孟惑,本为山中猎户之女,一身怪力,后来有奇遇,习得高妙巫术,自称有不死之身,断头可复生。因有名声,渐渐统一部族,并进而得有全纳。其时,她手下有象骑虎使,有鬼师大巫,能播瘴弄雾,能藤甲吹箭,声威赫赫,一时无两,端得是厉害非常。疆域广阔,甚至今日的松州,泰半亦是她的治下。当朝帝姓,不得不请出时称“相父”的伏龙,坐镇青州锦官城,防她北进。
这位伏龙相父,也是一位怪胎。鬼谷之人的准则,是视世事为棋盘,做操纵棋子的弈者,要“置身事外”。尽管这往往都做不到,因为每一名鬼谷传人,都享有大名,震动天下,所谓“置身事外”,实在可笑。但,每一个鬼谷传人,也确实都不敢站在前列,他们的前面,往往都有自己的一个主公。
这位伏龙,之所以怪,也是因为他虽然也选了一个主公,却并非以幕僚的身份。他少有逸才,值逢乱世,遂投笔从戎,积功而至将军,忽入鬼谷,得了伏龙的名分,以武功为宰相,其威势只在帝皇之下。这样已是难得,其主君早逝,他更做了托孤重臣,得尊号“相父”。其时少君年幼,这伏龙实是实质上的天下第一人。
臣重君轻,往往是祸乱的根源。这伏龙却说:“我本鬼谷中人,出将入相,已是非常,盖先皇洪恩,不得不然,岂敢更涉世之浊流乎?”乃兢兢业业,辅主成事,幼主成年,旧朝中兴,方乞旨隐退。
天下初定,南纳却也乘势而起,孟惑以女子之身,虽不足以与大正皇帝分庭抗礼,其所统之南纳,却达极盛之期,据松州泰半,更东扫明州,北探青州,欲过蜀道,直击帝京。大夏震动,先帝身畔之五虎将尚存其三,便遣其二分镇青、明。镇青州者,乃出身当地“赤峰马家”的名将,锦衣将军马上超。
这位马上超,喜白袍素甲,玉马银枪,人称“锦将军”,又称“玉将军”,因其他四人,或称“龙刀将军”,或称“大喝将军”,又或“神弓将军”、“无伤将军”,便也凑成四字,曰“锦玉将军”,世人讹作“锦衣将军”,时人又评其武艺,说他“马上第一”。
孟惑起事之时,马上超已年近花甲,勉强出战,竟中计落马,死于象军之中。朝廷不得已,欲请伏龙出山,使节未出,伏龙已至,称扫荡蛮夷乃匹夫亦有其责,请缨出战。
这一战的后果,大夏正史有载,说是伏龙七擒七纵,终于百纳归心,感恩戴德,拜服上朝云云。而自然,纳人那里,也有与之相对的说法。
纳人说,孟惑与伏龙对阵,互有胜败,伏龙欺纳人性格爽直,便约孟惑赌胜。约定一城,互为攻防,三攻不下者为负。纳人先守,伏龙破城,孟惑被俘,伏龙竟将孟惑斩首。孟惑大笑而起,言己能断头不死,伏龙亦大笑,自称亦能。两人便在赌约中加了赌头一条。孟惑离去,破城,斩伏龙首。伏龙起,再破再斩。两人互斫,如是者七。
原来,这断头不死,实为巫术,若不懂破法,则百斩不死;即令知晓破法,亦有回数,依修为深浅,最多可断头九次。孟惑修为,可断七次,她又见伏龙知破法,料伏龙也会这巫术,即亦巫师视之。断头七次之后,一身修为,消耗殆尽,终于叹服,依古巫之礼,歃血为盟,言永不进犯大正。
盟约既成,孟惑问伏龙所修何术,伏龙直言,说自己修炼的并非断头术,而是水镜术,能复制敌人一切动态,也就是说,若孟惑能断七次,自己便能断七次,孟惑能断九次,自己便能断九次,以此立约,顶多同归于尽,实已立于不败之地。
得知真相,孟惑大怒,限于盟约,乃道:“盟约以血写成,则孟惑、伏龙一日在生,此约一日不止。纳人言行有信,必不毁约,待此约废除,再要你们夏人的好看。”方引兵退归百纳。
因为此事,兼一身修为尽废,孟惑郁郁而终,其夫祝茸继位为百纳之主。待伏龙身死,魂归鬼谷,祝茸果然再起兵,与大正战了十数年。这一次,却是卧麟出世,双方征战,又互相耗了个油尽灯枯。
祝茸死,纳智高即位,是为光明第三王。智高初任,乃遣使示弱,借机偃武修文,恢复国力,又从夏人处引进不少技艺,十几年,国富民强。夏人惧之,派大军征讨,不胜,又派护国武德王、三公世家、鬼谷玄龟,十数年征战,用举国之力,终于耗干了纳人的实力。纳智高率民逃归百纳,松州之地,也尽归大正。
纳族的光明时代,便告终结。
虽然光明三王均是悲剧人物,但也因此在纳人中广有名声,即心系纳民,便也更多地响应巫师们的召唤。孟惑、祝茸、纳智高,实是百纳请鬼术中最常见也最有效力的几个术法之一。当然,所谓的常见,是限于强力术法。实际上,如果一个巫师能够召唤出三王之一,便可以认为他的请鬼术已经登堂入室,能做独当一面的召唤师了。
古力身为古纳族新生代第一人,自然也拥有着相当的战力,而能够请召三王,也证明了他的力量已经在六级上段那个地方,至少。
孟惑分身应召而来,形象甚是火辣,近两丈的身材,面对超大号魔蛛亦有不惧,头戴铜雕兽冠,项佩兽牙,胸束兽皮,腰间着豹皮裙,裙上豹尾拖地,宛如活物,身上绿焰飞舞,脸部尤甚,不见面目,唯见臂上巨大的拳套,雕做虎形,张口欲噬,虎头以下又绘有各种猛兽,这便是孟惑成名的武器“百兽王”了。
那魔蛛也不示弱,竟是水火土三系术法同出,跟孟惑对轰了个不亦快哉。
两人说动手就动手,倒是把旁边人吓了一跳。小银、石伢等人也凑了上来,摩拳擦掌,对方的阿加们也不甘示弱,剑拔弩张,鬼红蛛和那个古平忙弹压住己方的人,叫他们不要妄动。
那叫古平的奇怪阿加看看场中,对鬼红蛛说:“红蛛姑娘,我们少族主出言不逊,胡乱评论前辈人物,我在这里替他道歉了。”
鬼红蛛上下盯了古平两眼,道:“奇怪,你怎么不站在你主子那边?”
古平苦笑一声,用手点点脸上的烙印,道:“因为我不是一个普通的阿加……”
正在此时,忽听得轰隆一声,众人看时,竟是孟惑不知何时冲近,一拳轰爆了魔蛛的肚皮。重大术法被破,加之身上还有重伤,鬼踏溪便“哇”地吐了一口鲜血。
(好……好小子……能击败我的“第二形态”,嘿嘿……便……便让你看看我的第三形态吧!)
双手结印,各夹一只怪虫,踏溪正要把它们化成的污血往自身上拍,忽然见一只巨大的蝎子出现,隔在孟惑与自己之间,更见那古平挺立蝎上,一双臂膀架住了孟惑的双拳。
(咦?红蛛?还有这小子为何出手?)
“少族主,得饶人处且饶人,还请息怒。”
语气谦卑,古平更是低头,显出无比尊敬古力的样子。
但,古力的反应却暴怒非常。
“嘿嘿,你这个低贱的阿加,碰到好机会,决定逃到专门收留逃亡阿加的鬼纳族了么?我有怜才意,你却做豺狼,又被老头子料中了。那我便在这里将你一起轰杀吧!喝!”
似是下了什么指令,孟惑分身上的绿焰更盛,力量也大了不少,但,古平依然未动。
“哦?果然,族主还是防备着我啊……那,我终于可以下决心了。既然你说我要脱离古纳族,我便脱离吧。”
“狐狸尾巴还是露出来了,孟惑先祖,给我杀!”
“呵呵,我可不会束手就擒啊……请鬼术?祝茸先祖!”
虽然同为光明三王,祝茸的形象,却并没有孟惑和纳智高的深入人心。原因无他,孟惑以女子之身一统百纳,传奇故事甚多,纳智高与强敌斗智斗勇、有进有退十数年,最后的失败更是令人惋惜赞叹,都是可以歌咏流传的事。祝茸,只是孟惑的丈夫,守成之主罢了,没有更多的谈资。人气的差别,也使得祝茸成为三王请召里最少用到的一个。
但这不代表,祝茸的实力不济。如果没有相当的力量,又怎能做孟惑的丈夫了?而两个请鬼之术的对拼,仿佛也证明了祝茸的深藏不露,任孟惑分身如何的术法,也都给古平请召而来的祝茸举手化去,最后更揉身上前,抓住孟惑的肩膀,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便见两尊分身齐齐化光飞去。这也还没什么,顶多算两清,但施法者的情况却不一样了。古力口吐鲜血,如同方才踏溪被破法时一样,古平却无事一般,只把眼光盯着对方,默然不语。
“嘿……看……看走眼了……”古力调调气息,又说,“今次便放过你……不过,破族而出……下次你可要有所觉悟了!我们走。”竟在阿加们围拥下转身而去,倒也光棍。
“喂,小子,你为什么帮我们?”
被人解救,踏溪的态度,却殊不友好。
被质问的古平被一群人围着,稍微有些尴尬,脸上的烙印也仿佛烫了起来。鬼红蛛看不过,上前一步正要说话,却被踏溪一眼瞪了回去。
古平对鬼红蛛歉意地一笑,转头向鬼踏溪道:“踏溪大人,你是怀疑我要混入鬼纳做内应,或者是刻意示恩么?”又指指脸上的烙印,“我只是不想带着这东西过一辈子而已。”
踏溪脸沉沉的,挥挥手,道:“那你就讲讲吧。反正打了一架,又多了个不认识的人跟着,我还不想睡觉。”
这故事么,说长也长,说短也短。往短里说,便是某不循规蹈矩的前“诺”家子弟心慕夏族文化,出外游历,被视作叛族,于是家族灭亡沦为阿加。
但若是往长里说,这个古平,经历和鬼踏江竟然有三分相像。他也在邵陵生活了一阵子,只不过是冒充做夏人,求学读书,观察民情。这也是个纳族中的怪胎,而这怪胎从最古板的古纳族里出来,就更是怪中之怪。不管怎么说,这古平也是个伶俐人,就是在本族前途上一点犯了犟。本来他家也是榔头之一,好好混地位也不会低,结果他偏偏偷偷跑去了邵陵,老爹也因此被揪了小辫子,终于一命呜呼。古平**奔丧,正是羊入虎口,一家均被抹煞,贬作阿加。
怪事年年有,古平一个怪胎也就罢了,古来兮的儿子古力竟然也产生了类似的倾向,但又不敢学他的样子,便把他收做了自己贴身的阿加,整天说道谈论。其实古力,倒比古平谨慎得多,并未触及根本制度,只打定了一个“师夏长技以制夏”的念头。赶巧有个机会,难得古来兮松口,借口熟悉土司事务,古力便准备亲身体验一下夏人的生活。谁知还没到邵陵,竟然碰上鬼踏溪一行,冲突之下,给了古平一个真正叛族的机会。
“听起来,你的看法跟族长大哥的有点像啊。”鬼红蛛对这古平甚有好感,听完他的经历,更是善心发作。
“呵呵,确实如此,因为当年我在邵陵,可是跟踏江兄有几面之缘呢,我这一点想法,倒差不多是靠他启发才有。”
“……好,我就把你带回去,给大哥发落。”
鬼踏江果然与古平相熟,又知他长于兵略,便把他安排到鬼大牙的手下。对于任务失败的踏溪和红蛛,他颇是安慰了两句,又说有强敌杀出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尽管在鬼红蛛看来,踏江也不过是强忍焦虑而已。
踏溪他们出外一阵,族内变化也着实不小,最震撼的,应该就是鬼夜星举家出走,投奔花纳族,并且听说他临走前,颇是对人说了一些鬼踏江夺权篡位逼迫元老之类的话,又说要请花纳、古纳召开三纳联合议榔评理。
“这也太可笑了吧……联合议榔可是早就名存实亡,鬼夜行大族主不是呼吁了很久也没恢复么?”
“不过,听说花象元很支持。”
“呵呵,当然,只要有一个借口就行。”
“想不到你倒是这么坚决地离族而出呢……”
“机缘巧合罢了,我本来也妄想让本族自己变化,不过看看老的,看看小的,觉得还是没希望了,就只好投奔族主来了。”
“你看他们两人怎样?”
“一个力量上颇有潜力,一个善良识大体,再加上小有谋划的我,就差不多完美了。不过啊,香香的事儿,你是有眉目了吧?”
“嗯,瞒不过你,就让踏溪他们下次一起解决吧。”
“刘家那边怎样?”
“听说有人去跟鬼纳族接过头了。”
“孙家呢?”
“暂时没动静。据说他们还在头疼昆阳阴家的事儿。”
“嘿,阴家……好像她们也去找二哥来着,有眼光,不错,不错哇。”
“少爷……我觉得您也够格啊。”
“胡说!被她们看上有什么好的?再说,大丈夫岂能因女流成事!她们这一家人啊,能存活到现在也是奇怪得很啊,专门想着依附别人,以前那些天下之主怎么就容得下她们的?”
“嘿嘿,这个我就不接您的话了。那您还要不要去看看鬼纳族里的人?”
“再等等,看看孙家怎么办,不能着急啊……”
“昆阳阴家?我可不是躲她们啊,再说她们也没来找我。”
“‘娶妻当娶阴丽华’,少主为何不考虑一下呢?”
“嘿嘿……我最爱的女子,做不了我的妻子,这样我已经觉得很对不起她,再把本来该给她的这个位子给一个出卖身体的世家?便动一点这样的念头也是对她的玷污啊!”
“为人主者,当心静如水,照见周遍,可不能时时存有这样的私情啊!”
“住嘴。”
“……是。”
“你知道为什么你们做谋士的都沦落到只能做谋士么?就是因为你们否认了自己身为人所应有的情感。没有感情,不能嬉笑怒骂,就是做了皇帝,又有什么意思?再比如阴家吧,开家之主阴丽华就不说了,阴明空,阴玉环,固是一代娇娃,阴妃暄,阴梦瑶,纵然在世上赚了好大的名头,一样摆脱不了家族的命运。以自身为货物,真的这么好玩?对了,这一代的阴女叫什么?”
“听说,是叫阴娜拉。”
“多么奇怪的名字……一听就不想见。算了,还是说说纳族吧,你觉得鬼纳族这次如何?”
“少主,我本人并不看好鬼纳族。如果是鬼夜行还在当然另做别论,但现在这个鬼踏江,实在是毫无根基,此时百纳暗潮涌动,他能不能站稳尚在两可。不过,既然谈家支持花纳,花纳和古纳又都是朝廷封赐的土司,我们也只余支持鬼纳一途。以仲公公的能力,我们是算计不过的,不过他不见得全用在这边夷之地,所以还是有胜算。何况谈家比我们差远了,我们只是亏在不能明里出手,不算什么。因此,只要鬼踏江能撑过这一阵,我便不再反对。”
“嘿嘿,我也知道他能撑过便一帆风顺了,要你们做谋士的,不就是用来谋划如何让他撑过去么,谁都能看出来的东西还要你们做什么?”
“是是,在下失职。不过,少主,你不会是因为跟踏江有交情才这样支持他的吧?”
“唉,你说得对,你确实是个失职的谋士……只有我看好踏江吗?你连这个都看不清。这样吧,我拜托你一件事情。听说你跟‘商山四皓’有点关系,你去把他们请过来好么?然后……你就不用回来了。”
“啊……是。”
各地的人,有各自的盘算。
“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好词,好句。”
身后随侍着三个弟子,仲老公只是站在楼台之上,似眺似望,只不知为何,沉默了许久的他忽然说了一句让大家都听不懂的话。
“嘿,想必你们都没听过吧?这两句,是谁人所作,你们猜猜?”
大夏流传数千年,文人骚客数不胜数,便一些其他人也懂得附庸风雅,猜一个无名诗人,无异于大海捞针。但当仲老公揭晓答案,三人还是吃了一惊。
此人,是前代某位不死者,所应天兵,亥鉴,风月。
说起世上最会算计人的,首推“鬼谷”和“桃园”,这两脉流传的人才,永也站在世界的巅峰,把帝王将相、士农工商当作棋子,在手心拨弄。在他们看来,知晓了一切的信息,洞悉了所有的人心,便可以精准地判断下一步的反应,更推演到下一步,一步一步无穷匮,也便让天下尽在掌握。
但世上聪明人何其多也,愚人更何其多也,总有人冒出跟他们不一样的想法。在其中,给鬼谷弟子和桃园传人最大震撼的,莫过于这位亥鉴风月。
此人,姓曹,其名不传,本是官宦子弟,也曾金堂玉马,也曾绫罗绸缎,只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忽焉灭家,流落市井,做了一介教书先生,后来连这个也做不了,只得隐居帝京西山,靠朋友救济补贴,勉强度日,自言回首前生,颇多感慨,遂提笔作文,聊寄情思。说也奇怪,本欲写一百零八回的大书,只写到八十回,正是书中显贵由盛转衰,宵小露头,眼见得秋风秋雨愁杀人,曹子情动于中,忽然福至心灵,言道人生如鉴,前视者红粉,后见者骷髅,乃自悟本是太平道所谓“不死者”,亥鉴风月是也。心有了悟,竟废笔不写,又揽鉴自照,已两鬓斑白,不禁题了一诗,道是:
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
虽然明了了不死者的身份,却人已迟暮,加之此时此刻,太平道实是式微,才被朝廷镇压不久,这位亥鉴风月,可称生不逢时。但他也着实令人钦佩,毅然往投太平道,竟硬生生把太平道从灭顶之灾中挽救出来。连与他对阵的某位鬼谷弟子也说,天不假年,否则此人必成气候,或者十数年便能让太平道复兴,也未可知。
虽然风月不久即告辞世,太平道毕竟活了下来。而且风月也留下不少有价值的话语。比如,他曾对人说,鬼谷行事,风格谨密,环环相扣,无懈可击,但,世上事,头绪何止千般,纵然智深似海,谁又能妄言自己能不漏一丝。失之毫厘谬以千里的道理,大家都懂得,鬼谷之人越想把握住这一丝,便越会牵扯出更多难以掌握的千丝万缕。于是他便说了那一句话,又说,“我自认并不是聪明人,所以不会跟这些聪明人一样,我不会去尝试算计自己算计不到的东西。道可道,非常道,这世间事本未明了,何必强求。”在这样思想的指导下,太平道虽然吃了一些小亏,但每每往好的情况发展,最终活了下来。
最懂得收集信息的鬼谷人,把这一场对决,也收入了自己的信息库中,他们更谦卑地自问,为何每一步也计算清楚的自己,竟让对方把棋局盘活,然后他们发现,每一步实际上也都有偏差,数步之后,这偏差已经给了对方足够的空隙,而对方则似乎一直都盯着一个方向,从没有变过,在空隙出现之时,便冲了过去。这空隙,不是对方“算”出来的,而是“等”出来的。
“若执着于每一步的成败,便一定会积累出足够大的空隙。这便是我的认识。所以我用两种手段,第一,隔岸观火,不亲自动手,便能让自己避免一叶障目的窘迫,第二,关门捉贼,只要守住了出口,任他怎么闹,也逃不脱败亡的命运。”
“你们一定认为我操纵着南方的一切,孙家、刘家、董家,还有百纳。但事实并非如此。我并非‘操纵’,而是‘挑拨’。我只要把他们领往某个方向,让他们自己走下去就可以了。孙无碍,已经不在我掌控之内,孙家这一手绝妙;刘家么,也想跟百纳勾结,不过纵然成功,又能如何?他们真的以为可以为二三十年后埋一着好棋?至于百纳,他们自己内斗来内斗去,真的可以复兴吗?还不都是仰人鼻息。”
“情势如此,我有必要一步一步殚精竭虑地为他们安排好吗?他们自己走的,比我预想的还好啊!”
一间黑黑的屋子中,帝少景昂然而立,全身似乎放射出金光,纵是这屋子并无阳光照入,整个人一样清清楚楚。与之相对的,是坐在椅子上的一个人,全身墨黑,仿佛与这黑屋融为一体,正是帝象先所说的“大黑先生”。
“仲老公对南方的谋划,你觉得如何?”
“太子,我只是你的爪牙,你的黑暗,可不是谋士。”
“我知道。不过我对他的手段总是看不大清,跟你讨论一下总可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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