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上-《太平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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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更多诱惑小说请关注微信 npxswz 各种乡村 都市 诱惑 “哦,你对于云台山,对于孙无法,是只希望着他们的失败,对于天机紫薇,更只有反感甚至是敌意……你的关心,不过系于孙雨弓之身而已?”
几乎没有换过表情,任太史霸是怠懒、郁卒、可怜又或嘲笑,子贡始终是木头着脸,和用木头样的声音在说话。
“对。不管你信不信,但这就是事实。”
很开心的告诉子贡,自己是云台山的叛徒,没人不知道这一点,至于自己一直的顾忌,是因为害怕子贡会在之后伤害孙雨弓。
“早知道你是想对付那只狐狸,我才不在乎呢!早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我是叛徒,是叛徒啊端老师!我反出云台山很多年了!我为什么还要替他们担心?!你……你到底是怎么看人的哟!”
看着太史霸,看着他满是嘲笑的脸……子贡,也笑了。虽然,那个笑容,艰难的让人看上去就很不好受。
“对,你是叛徒,你是从孙无法手下反出来的……我怎么给忘了。”
却突然换了话题,道:“太史将军……我倒想请教一二,你觉得,什么样的人,是我子贡所不能直接伤害的呢?”
“哦?”
微微歪着头,用狐疑的眼光看着子贡,太史霸道:“两种人。”
“第一,是小人物,小到没有价值,没有尊严,当然也就不在乎你说些什么。”
“第二,是没有家的人,一无所有,也就无所顾忌,那种人,甚至……可以杀掉你。”
“很好的答案,所以,我也从来不会出现在那种人面前。”
叹息着说,锦官百万居民中,大概九成九以上,是自己无力直接对付的,只能透过对其“行为”进行操纵而施加影响。
“其实,我子贡的行为模式有两种,一种情况,透过对‘信息’的操纵,来推动人群向着我所希望的方向前进,这时候,我必须‘无名’,因为,再精巧的谣言,也见不得光,一旦被曝光,其效力必定会大为削弱。”
“另一种情况,是面对面的直接交流,那种情况下,我却必须公开我的身份,必须让对方知道‘我是谁’。因为,‘子贡’这两个字,本身就会形成可观的压力,而同时,那也会对我形成保护。”
“是啊,如果我不知道你是子贡,或者我之前没听小弓乱扯过你是什么来头……我才不会鸟你,直接打到你飞起,走人就好了。”
不理会太史霸的胡扯八道,子贡继续追问,在太史霸看来,自己最喜欢、最擅长对付的人,又应该是什么样?
“你……到底是在对付我还是真想收我当徒弟?”
说归说,太史霸还是在认真思考之后,作出回答。
“成功人士……总之是要有家有业。有所在乎,就会有所畏忌,这让他们不敢和你轻易翻脸,也会容易被你伤害。”
“不对,至少不全对。”
摇着头,子贡指出,太史霸并没有抓住问题的实质。
“或者说是没有作出正确的总结。有家业的人的确好对付一些,但很多没有家业的人,一样子顾忌多多,甚至比有家有口的人更好对付。”
“呃……你是在说我吗?”
面对太史霸满脸的无辜和错愕,子贡微微皱起眉头,表示说插科打诨可以到此为止。
“我明白你只是要干扰这气氛使自己较为轻松,你也明白我的明白……在这种情况下,刻意作乔的你,只会让自己更为紧张,有何实质意义?”
“呃,至少让你反感了,也算成功吧?”
说是这样说,太史霸还是有所收敛,更为子贡作出补充。
“我想,你擅长对付的,应该还是‘聪明人’吧?”
“对。”
指发一名女子有所私情,随着对方身份的不同,结果也会大为不同,在村姑,那可能会让对方有所羞愧,在丫环下人甚至在寻常小家碧玉,那可能不过是帮助对方被尽快指配,但在大家闺秀,却是绝对可能搞出投井系环这种人命案的大事。
“在人,也一样。”
不同身份的人,不同能力的人,各各有着不同的在乎与顾忌,只有“在乎”自已的,才会受不了自己被“揭穿”,指出一个市井小民的私心,也许只能换来一口唾沫,但揪出一个道学先生的马脚,却简直可以让他自杀。
“而,最容易被伤害的,还不是那些道学……”
口气中含着明显的讽刺,虽然“那些道学”也是儒门力量的一部分,却显然得不着子贡的尊重。
“最容易,和会被伤到最重的,是那些聪明人,尤其是那些相信自己已充分了解自我弱点的聪明人……因为他们相信,自己能够成功掌握自己的弱点,自己能够成功掩饰自己的弱点……因为在他们而言,这已不是弱点那么简单,这,实质已被变形为一种‘信念’,一种只有‘聪明人’才会有的信念。”
“一种……对‘自我’的信念。”
“因为这样的信念,他们才会有最激烈的反应,他们所最在乎的,已并非‘自我’被揭露出来的东西有多黑暗,而是‘被揭露’这件事的本身,因为,不自觉中,他们已把这件事强化到等于‘自我’的存在,视‘被揭露’的本身为自我的失败……你明白么?”
“……你是在说我吗?”
和刚才完全相同的说话,却有着完全不同的语气,而在看到子贡微微点头,太史霸更变作和他一样木无表情。
“赐教,这的确是我从来没有想到的东西,也是很有意思的东西……但是,为什么告诉我?”
“因为,你知不知道都没有关系,你始终都会倒下……因为,让你知道自己会怎样失败,然后再眼睁睁看着自己失败,会更有乐趣一些。”
“太史将军,请你告诉我……请你用最简练的语言告诉我,你,是怎样看待孙无法的呢?”
很慎重的看着对方,太史霸小心斟酌着,给出回答。
“法帅,他是我师父,给我一切。但,这却不代表我感激,不代表我会追随他,会为他的梦想而起舞。”
“我不赞成那些,我不接受那些。事实上,从离开云台山到现在,我一直在说,我希望他失败,我希望云台山的失败。”
“这就是你的简练?”
没就太史霸说话的内容提出批评,却对其形式发出讥笑,之后,子贡更将自己的问题细化。
“你既不能正确理解,我也只好不怕麻烦…告诉我,若孙无法有危险,你会否为他牺牲?”
“呃,这个,我认为没有必要,但如果…”
“好,那,若孙雨弓有危险,你会否为她牺牲?”
“当然!”
“下一个问题,太史将军,在你心中,这个世界,到底是怎样的呢?”
“等等,你这问题的跨度也太大了吧?!”
猛一挥手,太史霸怒道:“凭什么都是你一直在问?我也问几个问题可不可以?”
说是发问,太史霸却继续说下去,滔滔不绝。
“我知道黑暗儒者的来历,我知道颜回与子贡分别代表着什么。”
“我知道亚圣和孙卿,知道这两个自夫子以降最重要也最伟大的名字,知道这两个完全相反、背道而驰的名字。”
分别相信人性本善和本恶,因此而生出千种变化,且各各有着深以为然的追随者,终于演变为两水分流的巨大江河。
“二水分流?不,从来都没有过。”
为太史霸作出学术辅导,子贡指出,“孙卿”一系,从来都没有成为儒家的主流,最好的时候,也不过是“有所影响”而已。
“在形式上,是亚圣一系终于获得完全胜利,并进而演变出理心之争和道学统承,至于孙卿之说,则从儒学的核心中离开,为无情的‘谋士’或者说“国士”们承接,而成为‘法家’的源流。”
“是啊,你自己也说了,是‘形式’上的。”
嘲笑着,太史霸作出尖锐指责。
“黑暗儒者的力量,一样是你们所不愿放弃的。”
形式上高唱人性本善之道,暗中却精心研究人性的黑暗层面,以此来增强自己的力量。在太史霸而言,这实在不能引起他的好感。
“欺骗世人,让他们都以为自己的本性善良,让他们都以为自己那些负面的念头是一种‘罪’……而这,实在不过是为你们儒门铺陈上了一桌盛宴,一桌你子贡可以任意拣食的盛宴而已。”
指责儒门只是另一家规模巨大的千门,太史霸同时更对子贡表示他的轻蔑:认为他所谓“撕碎人心”之力并非神奇,说到底,那也需要儒门的支持,因数千年来日复一日人性善的宣传,子贡才能够用那种“突然打破”的手段来毁坏掉人的自我评价。
“这可不光是儒门自己的力量啊,没有佛道两家的帮忙,还是很麻烦的。”
坦然承认,更表示说这绝对也是最利于“天下”的办法。
“人都希望自己是善良的,所以我们就说你的确是善良的……这既可以给民众以满足,又可以帮助我们增强影响和达成目的,好的治政,就应该是这样才对。”
“好的治政?是好的骗术才对吧?”
声音中似蕴怒意,但很快已被压下,太史霸问子贡,“怎样宣传最有用”的话,自己不想再听,自己只想听子贡说一句,在他心中,人性,到底是善还是恶?
“不要说‘怎样’才正确又或是有用,我就想知道,在你心里,到底怎么想?”
“在我心中么?”
面容忽作谨严,从这儒门长者口中说出的,赫然竟是道门的至高经典。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人渴望相信自己是善良和光明的,因为他们其实明白,自己是“恶”的。是“黑暗”的……道门先人虽然无情,却说出了世界的真理。
“那么,天,或者说天道呢?在你看来,天又是什么?”
倒吸着冷气,显然没想到这种答案会由儒门巨子说出,太史霸追加一个问题,却立刻又拍拍自己的脑袋。
“多此一问,当然是‘天行有常’了。”
“对。”
“天行有常,不为善存,不为恶亡……我们要作的,和我们能作的,是制而用之,是应而使之,治有其道:顺水行舟而已。”
“绝对的真理是欲望,人的欲望,除此以外,这世上没有真理,更没有神。所以,我们从来都知道太平道的必定失败。”
“必定失败?”
讽刺的笑着,太史霸问子贡,那,儒门又为何深忌太平道,必除之而后快?
“第一,我们从来都没有‘必除之而后快’,若真那样的话,他们每次复苏的周期,都会被延长一倍以上。”
在儒门而言,太平道更像是一剂猛药,虽有虎狼之性,但用得好,却足以却病强身,所以,每当太平道失势,他们也会及时收手,坐视其的复兴。
“亚圣虽然天真,有时却也能够捉到真理,‘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的确是很有价值的铮言。”
“第二,我们知道他的‘必定失败’,可我们更知道,若在这‘失败’前先有了短时的‘成功’,整个天下,将会蒙受到怎样的可怖当中,所以,那怕是短时的成功,我们也绝对不会冒险。”
“天下?这么有责任感?”
冷笑着,太史霸似乎还想追问,但,子贡却先行一步,将问题抛回。
“而你呢,你所相信的,又是什么呢?”
“我……”
微一犹豫,却突然回过神,盯住子贡。
“这,应该算是我的荣幸吗?”
“可以算是吧。”
从刚才到现在,据说是要来“问话”的子贡,一直在被太史霸追问,在缓缓阐发着自己的思路,从形式上看,这确乎是一种成功,甚至,已令到太史霸有了微微的自豪感,直至现在,他方悚然一惊,警觉到了刚才可能只是对方战术的一部分。
“问话……难道,连‘回答’,也是‘发问’的一种?”
“发问,是为了得到你的回答,但究竟起来,则是为了‘了解’你,而只要你在不停说话,我这目的便可达成,至于问或答……那只是形式罢了。”
“那么,你现在,知道多少了呢?”
“差不多,可以确定了吧。”
依旧是死树一样的表情,子贡慢慢道:“但你还是可以再说几句话,你很有趣,我愿意多听一时。”
面对子贡的傲慢,太史霸眼中凶光一现,却又收敛,道:“好,我答你。”
在太史霸的心中,人,或者说历史,不外乎是两种而已。
“这世上有两种人,一种人耕种,一种人抢夺,耕种的是多数,抢夺的是少数,但多数人得到的却只是,也只会是少数,少数人占据的才是,也永远是多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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