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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忍心情复杂，他想说些什么，可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继续往下看。

    但下面这段爷爷的“日记”再度让他破防。

    【翼鹏有个姓王的战友说他有关系可以从北方弄到火车皮然后拉玉米去南方深港贩卖，他调查过深港一家生产玉米饲料的大公司，那家公司的玉米多依赖进口，因为东北生产的玉米因为运输问题很难直接卖到深港去。他打算拉翼鹏入伙，所以劝翼鹏辞掉工作跟他一去去干。】

    【翼鹏来征询我的意见，我思考良久，最终做出决断。我父亲曾对我说过做人要正直，我当初便因为贪心将大同的煤拉去鄂城贩卖亏掉了家底，想必那便是老天爷对我的惩罚。今日我不会让我的儿子也犯下与我同样的错误，我小时候便是种地的，玉米这种作物很好养活，没道理南方不种玉米。再说翼鹏是工人，既能靠劳动换粮食也能活的更有尊严，而且论私心来说还是铁饭碗。于是我让翼鹏回绝了他的战友。】

    张忍的手都在颤抖，他脸上已经变得麻木不堪，甚至眼神一片死寂。

    爷爷诶......您可真是我亲爷爷！

    这别人带着发财都能被你避过去的......也实在没谁了！

    他缓了缓神，才往下看最后一段。

    【我五十四岁了，从前年起便感觉身子骨一年不如一年，也许是年轻逃荒时便落下的病根吧。但我不后悔，因为我遇到了秀莲。只是可惜......我辜负了对岳父的承诺，我是个无能之人，没有让秀莲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但秀莲笑着安慰我，说她这一辈子已经很幸福了。】

    【古人常说五十而知天命，我今年已五十有五，去年年底跌了一跤之后我便住进了医院，至今已过去一月有余，但我的身子骨仍未见好转。我知道我已经好不了了，大概我很快便要去见爹和娘了。也许唯一安慰的是见到他们的时候，我可以自豪的说我这辈子没有坑害过别人，除此之外我一无是处。】

    【三个孩子都要上班，除了休息日轮流照顾我之外，平日里都是秀莲没日没夜的替我擦身喂饭接尿盆，看着她愈发苍老的容颜，我忽然想起成婚那晚她问过我的话。那时她问我，若她比我先走，我会怎么办。那时我没有回答她，但现在我有答案了。】

    【秀莲是个坚强的女人，若我不在了，相信她也能坚强的活下去。】

    【可我是个懦弱的人，若她先走了......我会去陪她。现在我有些庆幸先走的人是我。】

    【若临死前最后的话，我会对秀莲说什么呢？我大概会说希望来生我们可以不做夫妻，因为若没有我，你还是那个大家闺秀，你会有更好的生活，不至于随我吃苦大半辈子，你本应做个无忧无虑的富家太太，而不是担心明天一家五口吃不上粮食怎么办。可如果这话我当面说出口，她一定会恼我的吧，就像当初她发火不要我再熬夜一样......】

    卷轴上的文字如水墨晕染般散开，接着张忍眼前一花，仿佛看到了医院的病房。

    头发花白肤色黝黑的爷爷躺在病床上，年轻的爸妈还有叔叔跟姑姑站在病床前面容悲戚，老妈怀里还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

    而奶奶虽眼圈泛红，可依旧淡雅从容。

    只是她死死握着爷爷干枯大手的那只皮肤干瘪粗糙的手却在不住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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