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私奔-《酥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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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嫂?哪样的事?”巴桑女人的话叫我糊涂。

    巴桑犹豫一阵,只好说了,“梅朵姑娘,尼玛是带了洛布姑娘一起跑的!”

    洛布姑娘?

    脑门一闪,早晨丛林间那位头戴珍珠的姑娘一下从我的视觉里冒出来。

    洛布家和巴桑家是远亲啊。没想到尼玛竟然带了洛布姑娘私奔!在藏地,青年男女恋爱中遭遇家庭反对,私奔是常事。但像尼玛这样从一妻多夫中分裂出来的私奔却并不多见。因为婚姻的目的不同。

    兄弟共妻的目的就在于要保持家族的团结兴旺和财产的完整壮大。因此女人的贤惠对于家族兄弟之间的团结非常重要。女人若是偏心于某一兄弟,或者多嘴多舌,好逸恶劳,婆媳关系处理不当,兄弟之间都会因此产生矛盾,不团结。如此,即会有兄弟对家庭、对女人失去兴趣,偷偷走掉。或者另找女人,私奔,分家拆户。

    只有女人孝敬公婆,服从丈夫,沉默贤惠,任劳任怨,才能留住男人们。公婆也会站在儿媳一边。如果儿子分心,公婆肯定会因为自家媳妇的善良而出面干涉。一妻多夫的婚姻多少年来能够延续不分裂,很多时候即是依赖女人的高尚品德来持家的。

    所以,一个大的兄弟共妻家庭,团结不团结,长久不长久,在一定程度上与一个女人的品德有关。

    但随着社会发展,思想开放,如今一妻多夫家庭被分裂已经不能完全把责任推向女人。巴桑家即是尼玛自身出的问题。但老实单纯的巴桑并不明白,非常害怕,焦急,只一味央求我。

    “梅朵姑娘,你是汉人,你可得帮帮我,替我去找下你们的人李瑞,让他把尼玛送回来。找不回尼玛怎好,我们的阿妈过两天要上牛场来了,她会生我气的!”

    “巴桑阿嫂,别急,阿妈来牛场,她看到你这么辛苦的操持一个家,肯定不会生气,她会站在你这边的。”我安慰巴桑。女人困顿在我的声音里,对我的话似信非信。我只好加强语气跟她解释,“你阿妈为什么要生你气呢!你做得这么好。把五个娃娃养得这么壮。牛也看得这么肥。酥油奶渣子多多地供应农区。牛排血肠任着大家享用。你这样的女人,是了不起呀!”

    巴桑听我这话,才算缓和一些气色。

    “不过……”我欲言又止。

    “什么?”巴桑刚刚回暖的神色立马又凝重起来,“梅朵姑娘,你的不过是什么?”

    “呃……”我应声,也是不便直说。其实我心里对于尼玛有着深深地同情和理解,但一时又不知要用什么方式把这种情绪表达给巴桑。

    巴桑很着急,眼睛朝我洞张得像两颗定时炸弹,如果我不说出那个“不过”,那炸弹随时就会引爆了她。

    我只得朝她笑了,“阿嫂,我认为你也应该放放手了。对于尼玛,他是不是应该有他自己的生活呢。我是知道的,其实你也当他是小阿弟一个模样的。”

    “哦呀梅朵姑娘,我的确把他看成是我最小的阿弟。我比他大过十五岁,我自己也多多地害羞了。”

    “好了阿嫂,你自己也有这样意识就好!”

    “其实我就是害怕别人说闲话,还有我们阿妈……”巴桑涨红了脸,在解释。

    “嗯阿嫂,这个不难,若是你愿意,我可以来做你们阿妈的工作。别人,别人又不和你们生活,又不和尼玛生活,他们怎么知道尼玛的难处呢。”

    我却是理解尼玛的。从第一次上麦麦草原,看他站在草坝子上朝着丛林间那么扯破嗓门地唱情歌,我就理解这个男人了。

    巴桑的阿婆在第三天从农区赶上草场来。老人主要为家庭人员的重新分配问题上草场来。不想她的小儿子却提前跑了。老人很生气,以为巴桑和儿子之间闹过矛盾,吵架了。

    草场上能有什么可吵的呢。娃娃是女人带的,牦牛是女人放的,鲜奶是女人挤的,酥油是女人打的,奶渣子是女人晒的,奶茶是女人烧的。男人只是看看场子,喝喝酒,窜窜帐篷,想想天外之事而已。因此老人想来想去,也是想不出真正原因。巴桑急忙把我喊过去。这位老阿婆一见到我,却是满脸不悦。她听说汉人带走尼玛,还以为是我呢。最后在确认不是我时,老人才缓和起面色。

    “哦呀汉姑娘,上次有点对不住,到门口也没能请你进屋去坐坐。”

    “那是规矩阿妈,我不会介意的!”

    “可是我们的大娃就那样走了!”老阿婆垂下头,突然落泪了,一头趴倒在地,边磕头边叨唠,“大娃子再不能回来,小娃子又这样跑掉,难道神灵就要把我们这样的大家庭分裂了?”

    满目悲伤的老人,无可奈何地望望媳妇。巴桑坐在毛毡里低着头,像是犯下错误的孩子。老人开始嗡嗡念经,求祷。

    “唵嘛呢叭咪吽!唵嘛呢叭咪吽!请神灵保佑这个草原,保佑这个家吧!东方的度母,南方的观音,西方的大悲佛祖,山神,水神,风神,保佑一切道路都通畅吧,保佑出入的人都平安吧,保佑我的小儿子回来吧。喇嘛拿加索切,桑吉拿加索切,曲拿加索切……”

    “根堆拿加素切,喇嘛依当,根秋松拿加索切哦!”我紧忙接过老人经语,念下去。念过一遍,又重复念一遍,“喇嘛拿加素切,桑吉拿加索切,曲拿加索切,根堆拿加素切,喇嘛依当根秋松拿加索切!”

    巴桑阿婆很是吃惊,她从未听过一位汉人姑娘也能如此口齿清晰地念经。老人的脸因此变得亲切起来。我趁势拉过老人的手,说,“阿妈……”

    “哦呀?”老人答一声,盯住我。

    “您近来身体好吗……上次多农喇嘛从尼泊尔回来时还提起过您,他说您有腰痛的毛病。我这里有喇嘛留下的藏药,是活佛念过大经的药,您拿去试试吧。”

    “哦呀!这可是多多的好!”提及多农喇嘛,老人的脸更是温暖,“好心的喇嘛,感谢他了!唵嘛呢叭咪吽,神灵保佑他在佛祖的圣地身体健康!他辛苦了!”

    “是……阿妈……其实巴桑阿嫂是个好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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