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2章 晋江文学城-《容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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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人往往逃不开关心则乱。

    谁也逃不开。

    容修拨通了花朵的电话。响铃很久,花朵接起来,嗓音中有睡意,“容哥”

    “开完会了么”容修说。

    听筒里安静两秒,花朵有点懵“我没在会议室啊,这么晚了吗,顾哥还没回去”

    “嗯。”容修起身,往书房门外走,“你没在他身边”

    “我这边刚给舞团开完会,十点多的时候,顾哥说他一会就回去,”听筒传来窸窣声,花朵像是起身了,“我过去看看。”

    容修看向窗外,“不用,太晚了,外边黑,我过去。曲龙呢”

    “曲哥晚上去了槟城,明后天回来。”听筒里传来水声,花朵洗了把脸,“会议室在b座三楼”

    “我知道。”容修出了套房,往电梯走,“先挂了。”

    深夜酒店静的出奇,整个顶楼走廊只有他一个人,容修背脊挺直,警惕地盯着电梯门倒映的四周,像一根笔直的标枪站在电梯里。

    这男人已经很多年没有深夜独自搭乘电梯了。

    下到一楼,已近凌晨两点,大堂里灯光幽暗,前台只有一位夜班人员。

    夜色黑,月明星稀,庭院灯里静悄悄。经过花园长廊,b座大楼灯光不亮。这栋建筑多是公共区域,为顾客的大小会议室等,酒店行政处也在这里。

    进了旋转门,直奔电梯,来到三楼。

    凌晨使用会议室的情况不多见,楼层一片寂静,透过白亮灯光,没有一个人影。像深夜的医院走廊,空旷冷清,冷气让人极为不舒服。

    容修脚步较快,顺着门牌号,绕了两个转角,找到了三号会议室。

    房门虚掩着,容修站在门口,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其实他在走到门旁时,敏锐的耳朵就确定了,会议室内可能是空的。但他还是抬手敲了下门,探头往里望去。

    这是一个小型会议室,灯光还亮着,麦克风没关,里面空无一人。

    容修怔在会议室门口,又看向木门上的牌号。他点亮手机,翻找劲臣发来的信息,三楼三号会议室,的确是这一间。

    容修抬步径直往前走,像是下意识地想证明什么,他来到下一间会议室,门牌是五号,而对面的是四号。

    他一边快步在走廊中穿行,一边拨打顾劲臣的电话,仍然没有人接听。

    转身回电梯,容修下了楼,来到b座服务区。

    前台有一位正在电脑打字的服务人员,看上去像是印度人,她用英语说“您好,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容修询问了三号会议室的使用情况,服务人员查询了使用记录。

    “十点半到十一点半,是最后的使用时间。”服务人员说,“之前使用的,是傍晚五点开始,因为到了其他客人的预约时间,所以十点半时就离开了。”

    微信聊天记录上,劲臣发来消息时,是快到六点的时候。也就是说,那时他可能就在三号会议室,而夜里十点半的时候,他离开了那里。

    容修站在b座大堂,追拨他的手机,始终没有人接听。

    离开b座大楼,庭院灯光微醺,容修踏上花园长廊。脚下台阶漆黑,眼前像有雾气,他看不清晰,但他无比清醒。

    异国他乡,劲臣不见了,没有任何消息。

    那么大个影帝,不可能走丢,很可能临时有急事,或是应酬,更可能只是因为工作本身

    不合时宜地,容修想起下午楚放说的,这边的夜店很有趣。

    就算在大马遇见了朋友,夜里出去应酬,他会不打个招呼

    那人的确做过很多不打招呼的事情。

    前两天,去酒吧,喝醉回来。还有去年春节,一个人住在龙庭不吃不喝,差点死在空房子里。

    除此之外,不打招呼离开片场回京城,不打招呼去ivehoe看演出,不打招呼开车尾随他,不打招呼接近他,不打招呼就表白,不打招呼爱上他

    其实很让人恼火,又对他无可奈何。

    看着温驯,乖巧,听话,实则倔强,桀骜,主意太正了。

    这一刻,容修突然很迷惑,这场契约关系究竟是怎样的

    这种依赖、共存的关系能维系多久,对方是否也如自己这般空虚

    能掌握住他吗如果将来顾劲臣要离开,就像今晚一样突然消失,他真能像契约协议那样,准许对方离他而去吗

    这种设想最近一直在容修脑中混乱出现,他知道,这是一种病态。

    一方面占有他,欺负他,虐着他,这时候往往精神也愉悦、满足、激亢,但同时内心异常复杂,心疼他,看他痛,他也痛,却快慰,且自责。

    另一方面,种种感受交织碰撞,也虐着自己。当某一时刻,那种因着对方而产生的愉悦感逐渐淡化、或突然消失时,就会犹如戒断反应一般,像一个瘾君子,处于一种矛盾的、焦灼的、燥郁的,空虚的痛苦之中。

    两人建立的就是这种“依赖与共存”的契约。这就决定了,在这段畸形的、变态的特殊关系中,伴随着两人的,无疑将是无穷无尽、永无止境的身心互虐。

    这些想法不知为何窜进脑袋,像打结的绳索,剪不断理还乱,捋不出个头绪。

    容修出旋转门,黑暗里,往花园长廊走去。

    手机上,劲臣的微博、ivoca、知乎、微信、豆瓣、支付宝、网易云音乐各种公开的软件信息,全都没有任何信息发布。粉丝的话题也没有劲臣的动态。

    这个国家种族复杂,马来人,印度人,华人等。治安远远不如中国。尤其是旅游城市,龙蛇混杂,瘾君子和扒手随处可见。

    顾劲臣的身价值多少

    这个问题浮现于脑中,容修只觉头快炸开,于是盛怒之下,按捺不住心绞痛,容修甚至没考虑,直接调出了张南的号码。

    他在临拨号的前一秒停住动作,仿佛醒过神来。

    电话拨出去,会造成什么后果

    会不会惊动家人

    只是暂时找不到人,失联还不到五小时,或许连失联也谈不上,这种情况通常会怎么处理

    顾劲臣在做什么,他在哪里,容修想到“监控部门”,想到公共区域无死角的摄像头,至少要知道他还在不在酒店。

    但是,一旦把事情闹大,就会搞得尽人皆知,至少酒店内部会人心惶惶,消息定然不胫而走,不可避免绯闻传出,这是否合适

    庭院长廊里,容修缓慢踱步,翻看着手机,再次拨打他的号码。

    依然没有接听,微信步数始终没变。然后,容修像是想起什么,查找自己的微信步数。

    紧接着,他转身往b走,重新回到三楼会议室门口,空荡荡的走廊里,惨白的灯光里,他转过两个转角,再次搭电梯下来了。

    地下停车场距离这里,大约三百米之内。劲臣没有大马驾照,不会自己去取车,所以即使搭车,也应该在酒店门口。

    沿长廊前行,容修步幅不大,看着手机显示的步数,走到a座门口。

    站在旋转门前,他犹豫了下,拨了一通电话。他拨打给了白夜。

    听容修说完,白夜问他“你确定他还在酒店里”

    容修进了旋转门“不确定。”

    听出像是起来了,显然白夜也十分焦急“你冷静下来,我马上过去,等我二十分钟,前台开房信息由我来查,监控由我亲自来调。”

    “我很冷静。”不到万不得已,容修并不想麻烦白夜调监控。而身为公众人物,酒店工作人员和监控室那边,则也能避则避,除非真出了事情

    酒店大厅静悄悄,容修面无表情,依然保持不大的步幅,大概与顾劲臣差不多,他来到电梯门口。

    和白夜交代了两句,进了电梯,门合上,目光落在两排按钮时,容修怔了怔。

    抬起的手指在顶层的按钮上顿住,而后,渐渐往下移,他按下了12层的按钮,“稍等一会,我一会打给你。”容修嗓音沉下来,对手机道,“我这边再联络一下。”

    白夜应了声,容修就挂断了电话,他视线飘向数字12的按钮。

    12层是标准客房,容修迈出电梯。

    下半夜,走廊里死寂,他脚步不疾不徐,皮鞋轻踩在地毯上,一步一步朝前走。

    余光扫向紧闭房门的号码牌,容修转过两个转角。

    微信步数在变化,239,240

    容修猛地停下脚步,甚至放轻了呼吸。

    就是眼前的那间客房。是司彬的。

    那天,他们上完礼仪课回来,电梯在12层停下,劲臣去司彬那儿取什么材料,容修不想一个人留在电梯里,就一同过来了。当时他站在转角,离得远,但就是这个距离,容修记得。

    容修慢慢迈开脚步,向着那扇门。

    过去三十年,容修从没有过这种心情,直到此时仍然说不清。

    人生第一次体验这种感受。太阳穴跳痛,仿佛前些日子的一切情绪都在脑中爆开,随时会冲破天灵盖。

    再看一眼这间客房,过往郁积在心底的那些事儿,一股脑涌现出来。劲臣打印的剧本,劲臣对他的照顾。

    司彬看劲臣时的眼神,让容修觉得异常熟悉,就像当初顾劲臣注视自己。

    楚放说,有些人喜欢年轻的,嫩的,那种滋味只有0知道。

    司彬着实年轻,精力旺盛,笑时神采飞扬,像只刚成年的小狼崽子。

    想到这些时,有一瞬间心里竟是平静的,只是他的肌肉绷紧了,他像一只深夜狩猎的豹子。愈走愈近时,容修凝视的那扇门,半遮半敞。

    房门虚掩着,容修在门口停住脚步,沉沉地看着前方。

    他感到喉咙发痒,却格外镇定,他耳朵什么都听不见。又好像什么都听见了。听觉给出信号,那声音熟悉,像个幻觉。缠软的,浪当的,激得人血脉贲张。

    幻听使得他片刻未动,意识深处一直萦绕着劲臣的嗓音。在做那事时儿,在求饶撒娇时,在嗔怒发火时,宛转动听。

    于是他走近了,距离门内寸许。

    灯光是暖姜色,幽暗的,进门是玄关,直对着大窗。

    窗前是茶几和单人沙发椅。劲臣软靠在沙发上,斜倚着扶手,脸微外侧边低垂,他的身上盖着一件海军蓝色的西装上衣。

    司彬半蹲在他身边,握着他垂在沙发扶手上的手指,似在与他说话。他背对着,没听见房门动静。

    劲臣则像是睡熟了。司彬往上仰着脸,耳鬓厮磨的距离,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

    带了欲望的,热烈的,孺慕的热情。

    容修死死盯着门上极近处金色的浮雕图案,仿佛注视着通往地狱的入口。

    他看不清楚。也不想看清楚。透过门隙,只看得房间一隅。模糊中愈发看不清晰,他第一次觉得,低度数的眼镜其实很合适。

    他依然不信任这双坏眼睛。有时声音比画面更真实。

    相当漫长、宁静的一段时间,也相当的短暂。

    深夜太深了,这是夜最深的时刻,仿佛连时间也不知迷失在何处的时刻。

    容修想,这没什么,这是公事。即使在剧组,演员互相窜门子也是常事。明轩还在劲臣的房间里睡过大觉,何况门是开着的,不应该在意的。不该在意。

    他这么想着,就转过了身,往转角的方向走去。

    转过这条走廊,经过寂静的另一条,离开。

    故意不去在意,是因为他知道自己过于在意。

    他感到指尖在发抖,心脏狂跳,脑内充血,他知道自己失去了克制。

    所以他克制。

    心底某个隐晦的角落有个嘲讽的声音,他说,这不是他的领域。

    像一只失去了伴侣的雄狮,追逐战斗中,在他的领地边缘,生生停住了脚步。

    仿佛丧失了对外界的一切信任。

    夜黑得他看不清来时的路,白炽灯光灼得眼睛生疼,手紧握住拳头,眸光冷厉,唇角却扯出一抹笑意。

    解开了郁结于心的结,可过程并不愉快。

    成功地保持了高贵的绅士风度。

    电梯还停在12层,按下按钮,门瞬间就开。

    容修走进去,拨通白夜的电话,他说,别过来了,人找到了,很安全。

    然后,他又给花朵发了报平安的信息,花朵这才放下心来。

    电梯门的倒影里,没有妖魔鬼怪,只有眼底血红的男人。

    出了电梯,经过花朵的房间,容修没出声,刻意放轻脚步,却看见花朵拉开房门。

    花朵一脸慌张,往四周张望,却不见老板。她忍不住问“顾哥呢”

    容修脚步没停,不疾不徐往前走“睡在司彬房里。”

    花朵呆住,背后猛一激灵,回过神道“啊我知道了容哥,今天网红们过来了,我想可能是因”

    “回房睡觉。”容修沉声,顿足,侧过脸,眼角淡淡瞟她,“明天上午,先别过来了,集体放假。”

    说完冷眸一扫,花朵生生感到一阵寒意,容修往走廊深处走去。

    “容哥”

    花朵整个人都懵了,望向越来越远的背影,露出惊骇表情,掉头跑回自己的房间。

    此时,已是凌晨两点多。

    顶层服务台前,一名值班的男服务生从工作间出来,端着电水壶,愣在原地。他认出对面的男人,竟是超v贵宾。

    “晚上好,容先生。”男服务生是华人,白夜特意安排他在顶层为两位明星服务。他迎向容修,注意到对方脸色,不动声色道,“凌晨了,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容修摇了下头,刚要开口谢绝,眸光扫过他的西服上衣,口袋露出雪白的一角。

    沉默两秒,容修抬手,指了指那抹白色,“不介意给我”

    服务生愣了愣,笑道“容先生,请您稍等,我去给您拿一副新的。”

    说着,他示意身后的房间,他对容修颔首,转身快步往工作间走去。没多久,他拿着精致的包装出来,双手递到容修眼前。

    容修接过,对他道谢“深夜打扰,很抱歉,请休息吧。”

    说着就往总统套走去。服务生望向男人挺拔背影,深深舒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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