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九百一十五章 信守誓言-《圣师魔命》

    冷清羽继续在信纸上写了一会儿,才抬起头去看走进房里的夏安小姐,这是她对自己的称呼。

    三只蚂蚁陷在信纸上的墨汁笔迹里,正徒劳地挣扎着。一切都会灭亡,但蚂蚁、蟑螂之类的小虫却似乎会永远兴旺繁荣下去。冷清羽小心地按下吸墨纸,他不打算因这几只蚂蚁而得重新把信写一遍。

    如果不能送出这份报告,或者在报告上写下失败的讯息,他大约就要像这些被困住的虫子一样等待毁灭了,而对于另一种失败的恐惧已经揪紧他的胃肠。

    他并不害怕夏安看见他写下的字句,除了他之外,只有两个人懂得这种密码。现在有许多“真龙信众”正在执行任务,每一队都有一些他最信任的人作为核心,更多的人则只是纯粹的盗匪。

    或者也真的有人信守誓言、忠于那个叫令公鬼的人。天愚上尊大约不会喜欢后者,但他的命令是要让黑齿国和三江口落入鲜血与混乱之中,只有天愚上尊和拜火教众能够拯救他们,并且让那个所谓的转生真龙为这些事情负责,而这些他都做到了。

    恐惧已经掐住了两个国家的喉咙。关于巫婆的谣言也在四处传播,这倒是拜火教众原先没料到的好事。嘉荣城巫婆和真龙信众。鬼子母诱拐年轻姑娘,拥立伪龙。村庄被烈火吞噬,男人们被钉在自家谷仓的门板上。

    这里的街道上也有半数谣言是关于这些事情的。天愚上尊会喜欢的,他也会发出更多的命令,但冷清羽不知道天愚上尊为什么会要他在曜日宫中抓到仪景公主。

    另一只蚂蚁爬过奇玉镶嵌的书桌,来到信纸上,冷清羽伸出大拇指摁死了它,却弄糊了一个字,整个报告都要重新誊写了。他非常想喝杯酒,门口桌上的水晶瓶里盛着浑米酒,但他不想让这个女人看见他喝酒。压抑住一声叹息,他将信纸推到一旁,从袖子里抽出一条手绢,擦了擦手。“那么,夏安,你终于有讯息可以报告了?或者你只是来要钱的?”

    夏安坐进一张雕花扶手椅里,懒懒地朝他笑着。“进行搜寻,自然需要应得的开支,”她用近似锡城古国贵族的口音说道,“特别是在我们不想引起别人猜疑时。”

    大多数人在冷清羽的注视下都会感到局促不安,即使放在他手边的只是一支狼毫。冷清羽面孔刚硬,眼窝深陷,包覆住长衫的白色罩袍上绣着金色的阳光普照图案,和代表圣火灵官的猩红色放羊的钩杖。

    但冷蜜却完全不在意他这副凶狠的模样,这是她的真名,只是她以为冷清羽并不知道这个名字。她是白桥附近村子里一名制鞍匠的孩子。在十五岁时,她曾经去过白塔,这是另一个她以为只属于她自己的秘密。

    这不是个好的开始,因为巫婆们告诉她不可能学会导引真气,所以她成为了魔尊的爪牙。但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她不仅在玄都建立了自己的势力,还第一次杀了人;在随后的七年里,她又杀了十九个人。

    她是一名最优秀的刺客,也是一名能找到任何人、任何东西的猎手。这是她被派到冷清羽身边时他所得到的信息。现在她在狐仙城也建立了自己的情报网,其中有几个人甚至是真正的贵族,而且几乎所有成员都是年长的人,但这些细节对于侍奉暗主的人们而言并不重要。

    冷清羽也有自己的情报网,领导他的情报网的是一名面容粗糙、掉光牙齿的独眼乞丐,他习惯于一年只洗一次澡。如果不是处在现在这样的环境里,冷清羽也要向老库利下跪————这是这名恶臭的流氓唯一承认的称呼。

    冷蜜肯定要匍匐在老库利的脚下,还有她那个圈子里的每一个成员,无论他们是不是贵族。每当冷清羽想到如果那个蓬头垢面的老乞丐走进这个房间,“夏安小姐”一定会闪电般跪倒在地上,而现在她却只是翘着腿坐在自己面前,一边微笑,一边抖着穿软鞋的脚,仿佛很不耐烦的样子,他就会恼火异常。

    她被命令要绝对服从冷清羽,这个命令来自一个即使是老库利也要匍匐跪拜的人物。冷清羽现在迫切希望取得成功。天愚上尊的计划可以被当作粪土,但那个人的命令是绝不能辜负的。

    “借口很容易就能找到,”冷清羽一边说,一边将狼毫放在奇玉笔架上,接着把椅子往后一推,“但任务一定要完成。”

    他的个子很高,外表也很有威胁感,他知道,墙上的镀金镜子里照出的是一个危险而有力的男人。

    “即使是因为买衣服、饰品和赌博而花掉应该用来搜寻情报的钱。”那只抖动的脚停了一下,然后又抖动起来,但夏安的微笑已经显得有些勉强,脸色也变白了。她的手下会对她言听计从,但如果冷清羽说一句话,他们立刻会将她倒吊起来,活剥了她的皮。“你没有什么进展,对不对?实际上,你应该什么事也没做。”

    “我遇到了困难,你知道的。”她喘着气说道,但她仍然努力直视着冷清羽的眼睛。

    “借口。你要告诉我困难已经被克服了,而不是你被绊倒在地上。如果你这次真的跌倒了,那你就要一失足成千古恨了。”

    冷清羽转过身,背对着她走到窗前。他也会面临同样的命运,而他不想冒险让这个女人看清他现在的眼神。阳光穿过雕花石栏,照进房间里。

    这是个高大宽敞的房间,铺着白绿两色的地砖,墙壁被粉刷成锭青色。厚实的宫殿墙壁可以挡住外面的热浪,但炎热还是会从窗户渗进来,冷清羽几乎能感觉到房间对面的浑米酒,现在他恨不得这个女人立刻离开。

    “冷清羽大人,我怎么能公开向任何人询问跟上清之气有关的事情?这肯定会导致猜疑,而且你知道,这座城市里有鬼子母。”

    冷清羽从漩涡状雕刻的缝隙中望着下方的街道,因为闻到的气味而皱了皱鼻子。许多种气味混成了一团。一名斗姆崮人将头发结成两根辫子,背上捆着一把弯剑,他将一个铜钱扔给一名独臂乞丐,那名乞丐满面愁容地看着这个施舍,然后将它塞进自己的破衣服里,继续向行人哭喊行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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