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六章:崔倒-《犁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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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胡溥嫌这身戎装会影响下面黔首们的氛围,他边换上穷苦人穿的褐衣,边对耿豪笑道:

    “老耿,有你这个虎将在,我怕什么?再说了,下面的人,有什么怕的。你我哪不是从他们中来?”

    说完,胡溥穿好褐衣就走到了前头。

    而耿豪那边,望着胡溥的背影,心里满是敬重。

    他不会觉得胡溥换个短打是表演,他只知道,这人是真的愿意为下面的那些人做实事的。

    于是,耿豪扶着刀主动走到了台子下为胡溥护卫。

    那边,胡溥一上来就笑着和众人道:

    “乡亲们,我是博陵令胡溥,这次来是给你们的乡人魏癞子做主。魏癞子的事你们也听说了,你们说魏癞子苦不苦。”

    下面的那些黔首心思各异,又觉得那句“乡亲”听着亲切,这还是第一次有贵人主动和自己攀亲呢。

    还有的人听到是来给魏癞子做主的,下意识就不信。

    魏癞子和他们一样都是穷汉,哪认识这种通天的关系。

    但下面有几个是走南贩货的贩子,他们皆欢喜的拍手:

    “胡县君,咱们知道你。咱们在城里看过你判案,是个好县君。”

    有边上人不知道,就问这几个是怎么回事。

    然后这些人就兴奋的讲了胡县君是如何惩治县里的那些城狐社鼠的。

    其中就有一桩案子和他们这些商贩有关。

    他们这些商贩非常苦,每次进城都要被数次盘剥。进城要被城门吏盘剥一次,入了城后到西市,又要被市吏盘剥一次。等到了市里,还要被地面上的城狐社鼠再盘剥一次。

    而胡县局来了后,先是查办褫夺了这些害人的小吏,又专门清扫街面,很是杀了一批城狐社鼠。

    所以在场的这个几个商贩才热烈拥护着上面的胡县君。

    可别小瞧了这些个贩子。

    这些人都是走南闯北的,接触的人多,遇到的事也多。而乡里的黔首、徒隶终日埋首在地里,哪知道外面的世界。

    所以这些人往往也是乡野的有识者,在黔首中有不小的威望。

    果然,随着这几个贩子在下面高声叫好,场上的黔首们也开始将信将疑,也狐疑得看着上面的胡县君。

    虽然还不是多热烈,但氛围已经好转不少。

    于是,胡溥赶紧趁热打铁,直接喊魏癞子上来陈情自己的冤屈。

    当魏癞子声嘶力竭的讲述着自己的悲惨遭遇,尤其是当崔氏挖了他父亲的坟,母亲也被打死后。

    下面的黔首和徒隶们愤怒了。

    说来也怪,这些人并不是第一次听过这个故事,甚至有些个当时就在场,但那会的他们却完全没有愤怒。

    奇怪,奇怪,奇怪的人心呀。

    当魏癞子说完最后一句话,他怒而转头指着下面的崔佑,怒道:

    “就是他毁我父骨,杀我老母,害我家破人亡。我要他赔命。”

    此言一出,直接点燃了全场的氛围,下面的一众穷苦,高吼:

    “赔命,赔命。”

    这个时候,崔佑已经吓得瘫倒在地上了。他没看见周边一众族人鄙夷的眼光,他满脑子都是之前他对魏癞子说的话:

    “我崔家的鹰,虽然是畜生,但也比你们这些佃户的命贵。现在我的鹰死了,此人就要给我的狗赔命。”

    好在他不懂佛法,不然真的会感叹一句: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这个时候,胡溥开口了,他对着热烈的众人道:

    “我现在是县君,但我之前和你们一样,也是农夫的儿子。我是东平陆人,你们可能不知道在哪里,那地方比咱们博陵差多了。我家那会有三十亩薄地,咱一家四口就靠这为生。但后面乡里的地头非说咱家是黄巾贼,还将几本经书脏我们。之后乡里就来抓我一家。”

    说到这里,胡溥眼睛微红,他努力控制住情绪,继续道:

    “后面,我父带着咱们就跑。路上,乡里的地头就杀了我的祖父、妹子和伯叔。最后我们找到了东平陆的黄巾军咱们才活了下来。”

    胡溥反问着大伙:

    “你们道为何那家地头要逼死咱们一家吗?”

    下面的黔首们七嘴八舌,但有一人道:

    “弄死咱们这些人,要什么理由呀。”

    胡溥大声道:

    “对,刚刚那人说的对。人家就是没理由,因为咱家院里有一颗祖传的大槐树,人家就觉得这好,就来拿了。还要什么理由?他们想要,就要有。他们会管别人的死活吗?”

    胡溥悲愤道:

    “那时候我家可谓上天无路,下地无门,是真正的走投无路了。没人会在乎你有没有委屈,也没人敢替你主持公道。这天下的汉吏都是一家,官官相护,谁会愿意一个毫不相干的尘埃,和别人弄不快。”

    “是的,我理解,我伯叔被追兵追的时候,拍了五六家人的大门,没有一人开。这我理解。我祖父拿着锄头被人一脚踹死的时候,乡人都不敢来收尸,以至于被野狗叼走,我也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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