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欢迎大会?” 严嵩脚下一顿,转头瞥了佟秋风一眼,面上依旧看出不喜怒。 严仪急忙走上前来,拉着佟秋风的胳膊问道:“有多少人的欢迎大会?是否还有红毯这么铺张奢华的东西?是否有灾民普通百姓?” 佟秋风被他的三连问的一懵,回过神来后才小心翼翼地解释道:“回大人,县中无事的百姓,基本都会到场。” “红毯……自然还是有的, 还请了锣鼓队,搭了一个戏台,扎了几只大花楼……” 严仪眉头一皱:“这些东西都撤了,我家老爷向来清廉简朴,最是见不得这些浮夸铺张的东西!” 佟秋风与后面的一众官员、士绅都傻了。 今天来的人真的是严相吗?莫不是个冒牌货? 从前听说进京谋官、考评的人都要给严相送一大笔银子,怎么如今情况不一样? 难道消息都是假的? “是, 是!” 佟秋风回过神来, 急忙点头:“下官这就让人撤了。” “不过大人, 要不还是把那戏台子留下吧,区区一个木台,并不奢华,但站在上面也能让大家都看清楚严相。” 严仪转头上下打量了一眼严嵩现在的打扮,又见他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好,那就只留木台子。” “是,大人。” 佟秋风一个劲儿地擦着脑门儿上的汗,心念百转,仔细向着还有什么疏漏的地方。 今日迎接严相,处处做的不顺他的心意。 不知过了今日,严相会如何看自己啊…… 佟秋风还在一个劲儿地胡思乱想,却不料严嵩突然转了向,踩着泥水向右前方走去。 那里正有一群灾民拖家带口,被衙役们领着,向远处一片黑落落的村庄而去。 佟秋风心里咯噔一声,急忙跟在了严嵩身后,众多士绅也急忙跟了上去。 带着灾民的几个衙役见了自家县尊老爷带着一大票上司、士绅赶过来,急忙停下脚步, 迎上前来:“拜见县尊大人。” 同时几人也在悄摸悄地打量着前方人群。 不是说今天要去迎接严相吗?严相人呢? 佟秋风没理会他们, 而是紧跟严嵩的步伐,向着那群灾民而去。 平心而论,灾民们的状态并不是很差,穿着打满补丁、沾着泥点子的麻布衣服、拖家带口,脸上还带着几分见到大人物的惶恐。 当然,这表情不是对严嵩,而是对后方的佟秋风和一众官员士绅们。 “老父母,二老爷,三老爷,郑老爷……” 有个皮肤黝黑的老头叫喊着从人群里快步走出来,看样子是像是当地的村老、族老之流,沟壑纵横的老脸上带着谄笑:“老父母,您回来了?” “今天迎接严相,俺们东张村的应付的还行不?听着您的吩咐,人一个没落,全都带出去了,绝对不给老父母和老爷们添乱!” 一众官员士绅们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佟秋风拿着帕子, 脸上带着尴尬的笑,向严嵩那边瞥着, 不住地擦着额头上的雨水和汗水。 “这……” 东张村的村老见他笑的开心,也更是高兴。 他又见了走在人群前方的严嵩,上下打量了一番严嵩装束,突然恍然大悟道:“老父母,这个大兄弟莫非也是家里遭了灾?出来逃难的?” “俺们东张村就得为老父母排忧解难,今儿个就收留下他了。” 说着还笑着走上来,拍了拍严嵩的胳膊,在上面留下一个黄泥手印:“大兄弟,你是老父母带过来的,往后头只要咱们东张村还有一口饭,就绝对饿不着你!” 一众县官乡绅都快背过气儿去了,求求你,少说两句吧! 佟秋风更是三魂飞了两魂,噌噌几步跑过去拍开他的手,小心翼翼地用官袍的袖子替严嵩擦着那泥手印,转过头‘慈眉善目’地笑着道:“张老三,这位就是严相。” “啊?”张老三惊得张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脑子一片空白:“这是……严……严……” 后面的灾民也傻了眼,不知谁带的头,呼啦一片全跪下了。 “让开。”严嵩推开佟秋风的手,走过去笑着同方才的张老三交谈起来。 只是张老三似乎已经骇的不行了,无论严嵩说什么,都只是木木地点头,不断附和。 严嵩无语,又走向后方,面容慈和地将灾民们拉起来,同他们谈论灾情:“东张村的田被淹了多少?” “严……严相……” 这些灾民哆哆嗦嗦,说话都不利索:“俺们东张被水淹的不多……再往东边走才厉害……” 后面的官员士绅们就这么提心吊胆地看着严嵩同灾民们谈了好一阵,才离开这里,继续向武陟县城而去。 待一行人离开后,震惊的灾民与衙役们才渐渐回过神来,一时间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该说什么。 “严相……刚才和俺说话的是朝廷的宰相?龟龟唉!俺这辈子还能看见宰相?” “应该是吧,你看那些个大老爷们,那个不是恭恭敬敬的?可严相怎么穿的和咱一样?俺看他衣服上都打着补丁!咱们村的刘老爷都不穿那玩意儿!” “你知道个屁,人家严相是清官,你懂不懂清官啊?人家肯定不收别人的钱!” “严相肯定是个清官,他还拉着俺问俺哪里被淹的田多呢!” “要是咱们大乾的官都和严相一样,那就好了……” 灾民和衙役们纷纷附和,忍不住遐想起那个美好的场面来。 另一边,严嵩也带着一众乡绅官员,远远就望见了武陟县城跟前那副热闹的情形,众多乡绅们立在前头,翘首以望,后面则是武陟的百姓、灾民,也遥望等待着严相的到来。 “严相,前面就是了。” 佟秋风擦着额头上的汗水,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严嵩身后,漂亮体面的青色官袍下摆早已沾满了黄色、黑色的泥水。 后方的官员、士绅们也如一只只泥水鸡,不复最初的威风。 留守的乡绅们虽然纳闷这些人为啥不坐马车,搞得这么狼狈,但遥遥见了被佟秋风、官差们簇拥着的那个身影,还是领着头呼呼啦啦地拜了下去。 “学生拜见严相、草民拜见严相……” “让他们都起来。”严嵩眉头轻轻皱着。 “是,严相。” 佟秋风急忙让那些人起身,又引着严嵩从后方上了戏台。 留守的众多乡绅、百姓这才看清楚严相的模样。 一头灰白的头发,容貌老迈,身着一席打满补丁的青衫,下身穿着一条挽着裤腿的长裤,现在已经湿了一大片,溅满了泥点子,一双黑布鞋上更是已经全被泥水包裹住了。 “这……” 所有人都被他这身行头惊呆了。 这就是一朝宰相? 不说别的,往他脸上抹一把泥,直接扔到难民堆里就认不出来了。 一众乡绅就要俯身再拜,但却被佟秋风及时喝住了。 “都起来!” 佟秋风扶着严嵩上了台,随后快走几步来到台子边上,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方才临上台之前,严仪实在看不过眼,找机会提点了他几句。 是以,现在的佟秋风已经有所领悟了。 他挺胸抬头,不顾一身脏污,昂首望着下方的乡绅百姓们,压抑着激动开口了。 “武陟县的父老乡亲们,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日理万机的严相关心咱们荥阳的灾情,不远万里来到咱们这儿赈济灾民、修复黄河大堤!” “咱们武陟县,就是严相赈灾修堤的第一站!” 乡绅百姓们纷纷在下面鼓掌叫好。 佟秋风转身望了一眼严嵩,见他面上带着笑,心中顿时大定,接着转头高声道:“刚才不是还有人问本县,为何去了这么久,为何身上都脏脏污污,还有人说本县引错了路,把诸位大人和严相都带到了泥沟里!” 下面传来一阵哄笑声。 可佟秋风却没有笑,短短这么两句话时间,他就已经酝酿好了情绪,眼睛开始发红,声音也开始带上了几分更咽。 “我佟秋风自从就任武陟知县以来,就已经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在武陟的田间地头走过了无数日日夜夜!乡亲们,一个人在自己家里,又怎么可能引错路呢?” “为了咱们武陟县,我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得够好了,已经问心无愧。可直至今日前去迎接严相,我才发现我做得远远不够!” 佟秋风擦着如泉涌般的泪水,转身望了一眼严嵩,又回过头来,忘情地喊道:“乡亲们,你们不是好奇,我们为何回来这么晚,还如此狼狈吗?” “今天在场的都是咱们的父老乡亲,我佟秋风也不怕大家笑话!今天严相一来就批评了我铺张浮夸的迎接!” 乡绅百姓们静静地望着他,望着台上的严嵩。 实际上从方才的红毯、花楼被撤,就已经有人察觉出苗头来了。 佟秋风边说边流泪,似乎是真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严相带着我们一路从那里走过来,边走边看咱们武陟县的灾情,关心咱们的灾民!他还带着我与诸位父老,去了看东张村的灾民,问了他们能否吃饱饭,能否穿上衣……” 乡绅百姓们这次倒真是被震惊了! 东张村离县城也就一里多,这事儿一打听就能知道,绝对造不了假! 堂堂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竟然还真愿意跑过去关心那些泥腿子? 佟秋风更咽着喊道:“今日见识到了严相的清廉,我才知道以前的自己是多么无知!乡亲们,严相不远万里自京城来到咱们灾区!” “身无长物,只携两袖清风,胸怀仁心,融暖万里山河!” “严相真是咱们大乾头一号清官,是咱们大乾所有官员的榜样啊!” 直到这时,严嵩才意外挑了挑眉,正眼看了佟秋风的背影一眼。 下方的乡绅百姓们更是被感动的不行不行的! 佟秋风的这番话再配上严嵩的这身打扮,简直不要太有说服力了! 严仪也在人群中,诧异地望着台上的佟秋风,心说这小子还挺有悟性、挺有潜力的? 说完这一通,佟秋风最后抹了一把眼泪:“今日我从严相身上学到的东西,这辈子都领会不完!还请严相继续给诸位说上两句。”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