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七十岁老头当扒手-《狱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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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从工读学校到少管所,再到劳教所,最后到南城巷、尚马街直至刑场,这样一条连贯的、一个黑道魁首成长的必经之路上,一直当着老大走过来的,只有乞军和小四毛等几个屈指可数的人物。

    正因为是人物,乞军很讲规矩。他刚进号子时,也老老实实地顶好服水土,说"祖宗的规矩不能坏",服完后却把头铺的铺盖扔出八丈远,把自己的放了上去。众人目瞪口呆之际,外面已把关系递了进来,跑号大拿恰倒好处出现在号门外慰问,乞军理所当然成了新头铺。

    这次乞军出去,得益于一个开煤矿的大老板为他办了取保候审,把他弄出去给自己卖命。据说此后乞军每天跟在大老板身边,永远拎着个密码箱,里面不是钱,而是锯短了枪管、子弹已上膛的五连发"雷明登"霰弹枪。

    乞军走了之后,安立冬成了一号的头铺。

    安立冬,年轻气盛,年纪和我差不多,也是入狱时尚不满十八周岁,却已在社会上混了好几个年头,从工读学校直接升级到少管所。他家学渊源,父亲就是社会上老字号的大混混,设赌包娼,开档打街,手下有二十几号人马。因为势力强悍,安立冬的伯父开了家有十八个包厢的大饭店,生意好得烫手。

    安立冬衣钵接得很快,十三岁就敢挥刀剁人,打架时下手狠毒毫不含糊,为人处事也很世故,只是名气总不能和小四毛、乞军等相提并论,最重要的原因是他的父辈们太强悍了,他一直生活在父辈们的影子下。

    四蛤蟆把我调到安立冬这个号,原因主要有两个,一是一山不容二虎,我在四号虽然是头铺,但胡璧太过光芒四射,虽然他丝毫没有表现出想要取代我的意思,但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位置坐得尴尬不如不坐,因此,我把这个意思隐隐约约跟四蛤蟆说了;二是四蛤蟆早就答应过胡璧,要提拔他跑号,但一时之间没有名额不好动,见我有意把头铺让贤,于是顺水推舟,先提拔他当头铺。

    也许是四蛤蟆心里过意不去,特意跟安立冬打了招呼的原因,我抱着铺盖卷进了一号后,安立冬当即就让我睡二铺,尽管我并不在意,但也算是为自己找回了些面子。

    而四号在我调出来的当天下午,进了个煤城的后生。当晚,新头铺胡璧重拾水土,他认为号子里没有水土,那号子就不能叫号子。于是,整个院子都听到了从四号传来的"嗵嗵"声。翌日,胡璧说当晚除了一般的水土外,还玩了个节目叫"看电视",他让煤城后生把头伸进马桶里,没想到这小子把头伸进马桶后,很自觉地用双手抓住马桶手柄,一个倒立立了起来。胡璧很高兴,一脚踹在马桶上,里面的污物沾了这小子一脸,这才谢幕。

    与此同时,三院的政权不知不觉间发生了微妙变化。

    四蛤蟆虽然还是跨三院、五院的首席大跑号,但三院新来了个阔佬庞二江,并逐渐站稳了脚跟。尽管庞二江和四蛤蟆也曾经是朋友,但权力斗争是残酷的,昔日秦王李世民为了权力可以诛杀手足,所谓朋友更不值一提。于是,四蛤蟆的势力正慢慢退出三院,缩回五院。

    庞二江,身材魁梧,住本市迎春街一带。那地方铁路分局、钢厂等大单位云集,外地籍贯的职工几十万,时间一长,本地人也只能说普通话,俗称"铁路板话"。

    庞二江就说着这样一口铁路板话,细声细气,和他魁梧的身材很不般配。他因为案值巨大的诈骗,刚从清水谷收审所下来。据说他在收审所里也是头铺,号子里放着大哥大--当时的大哥大就像板砖一样沉重,却要三万多块钱一台,只有社会上的大老板们才能用得起,其地位好比现在的7系宝马或s系奔驰。

    庞二江派头很足,清水谷的跑号大拿心也更狠,变着法抬举他、跟他要钱,搞得他只好经常跟外面朋友打电话:"xxx,快给我送来两、三万块来救急!"

    为什么需要这么多钱?因为跑号大拿们知道你有钱,就把你抬到半天云里供着,接下来你想抽点高档烟、喝点小酒、吃点鱼肉,哪样都要你掏钱!而且价格高得离谱。瓜皮和南宫胖胖在南城巷四院时,可以把八块钱一瓶的高梁白卖到二十块,清水谷的跑号大拿们也每顿饭急着要给庞二江卖酒,一百块一瓶的竹叶青,带四个凉菜,正好三百!

    尽管庞二江也深知自己只能起不能落,一旦没钱了,在清水谷就会变得连狗都不如,可钱毕竟不是纸,高昂的消费让他实在扛不住了。

    收审所里关的人从法律意义上来说还不一定有罪,在外面活动活动还是很有可能出去的,而到了南城巷就成了人犯,很难再洗干净。可尽管这样,庞二江也巴不得早点到南城巷来,哪怕被判刑也比在清水谷花钱如泄洪强,他真是花钱花怕了。要知道,他只用了在清水谷花的零头,就为自己在南城巷打通了关节,并逐渐成为三院的大拿。可他一时半会,还顶替不了四蛤蟆,因为四蛤蟆时间长根基深,况且还是四蛤蟆帮他引的路,他还不敢过河拆桥,只能暂时协助四蛤蟆跑号。

    安立冬因为家里有关系,常有灌汤包子、三鲜饺子等托人送进来。偶尔想喝点酒了,就从裤腰处摸出些钱来,交给庞二江去买。我这才知道现金这种看守所、监狱里绝对的违禁品,为什么每次都能安然躲过查号,原来是藏在裤腰里面。

    安立冬说这算什么,乞军在时,他的裤腰里藏了三千多块呢,沿着裤腰里衬上抠开的小缝塞进去,满满一圈,就像腰带一样。

    我就这样在一号安顿了下来,每天拆棉纱,吃三瓢两坨。日子又一天一天过去,我在等待,什么时候能下判,会判个什么。

    天渐渐凉了。秋高气爽,天高云淡,但这样的好天气似乎不能带给我好心情。现在的我逐渐开始麻木了,加上开了庭却迟迟不下判,我隐约感觉不是个好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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