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人性暗面-《狱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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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咋的了?给老子装死!"保全又怒喝道。

    "不是装,是刚才迷糊了一下。"小孙小心地解释。

    "给老子顶好!"

    小孙赶忙再次顶好,可他毕竟吃不住打,保全也不想闹出什么事来,于是敷衍了几下,水土到此结束。

    我觉得自己出师不利,初次出手就把人打得背过气去,兆头也不好。可大家却一致认为是好事,说我下手狠力气大,以后不管到了哪儿都能混出头。

    "狼崽子"!保全恶狠狠地骂了我一句,从此对我另眼相看,视为亲信。

    天气已很热了,虽然是在院子里拆棉纱,但同样棉絮飘飞,沾到脸上钻入肺里,让人很不舒服。

    就在这不舒服中,我等来了又一次动静:下起。

    给我送起诉书的法官很年轻,戴着金丝眼镜,温文尔雅。他说他是本案的审判长,我想从他的口气中探听点什么,他只说了两个字:可惜。

    起诉书的最后部分,检察院选用了刑法中的三条,提请法院审判。

    王干事看了起诉书后告诉我,这三条分别是故意杀人、自首、防卫过当。我慌了,连声说我不是故意杀人。

    王干事要我别慌,很在行的告诉我,说防卫过当不是一个单独罪名,不能独立使用,比如你把人捅死了,就把防卫过当加在故意杀人罪的后面;你要是把人捅伤了,就加在故意伤害罪的后面。最后说不算坏,看来检察院给我认定为防卫过当和自首了。

    一旁的四蛤蟆结案陈辞,插嘴说那就判不了逑什么,顶多缓期,下了判就能回去念书。

    我看着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四蛤蟆跟我举例说明,说前年十月,中院判了个防卫过当的案子,起因是大混混汪洋手下的几个马仔去欧阳军家砸场子。

    那欧阳军兄弟二人早有准备,故意先让几个马仔打了几棍,脸上见红后,这才取出床下的五连发猎枪,近距离驳火。一共开了四枪,致一死一伤一残。

    兄弟二人拨打120急救电话救人,拿出准备好的两万元医药费交给医生,然后第一时间举着枪、带着铺盖卷,去五处直接找傅老板自首。最后法院判了个缓期,兄弟俩就放出来了。

    说罢,四蛤蟆扭头向王干事证实。

    王干事笑着点点头,说确实有这么个案子。又说狗透的四蛤蟆你真是"号子活词典",案发的时间、地点、动机、目的、手段、后果完全正确,你干脆别出去了,政府包你一世的牢饭。

    我心中一阵狂喜,眼前一片灿烂,光明的前途在向我招手,还等什么呢?快点开庭!快点下判吧!

    几天后,因为心情愉快,写明信片时,我让杨梅把我的英语课本送进来。

    监所里不准有任何写有文字的东西,为的是避免传递信息、串供,但英文在五院除了我之外就没几个人认识,特别是王干事支持我在号子里继续学习,于是四册英语课本顺利送到了我手中,而且无论哪次查号,总是安然无恙。

    我一直很喜欢英语,在高中时就基本把语法学完了,大学主要是增加词汇量,所以在号子里尽管没有老师教,也并未对我的自学产生太大障碍。几年的牢狱生活里,我不仅看完读透了四册课本,还让家里另外买了十多本英文原著,如《红与黑》、《教父》、《福尔摩斯探案全集》、《茶花女》、《飘》等,送进来供我阅读。

    人来人往,我们号迎来了小张。

    小张是退伍军人,曾在二炮某警卫团服役,中等个四方脸,厚嘴小眼面目忠厚。满身肌肉疙瘩,走起路来虎虎生风,洗马桶擦地干脆利索,好一个大熔炉培养出来的钢铁男儿!

    给小张服水土时我没动手,由保全和小孙主打,小张顶在墙上岿然不动根本打不倒,二人折腾了好一阵,见他仍稳如青松,只好悻悻作罢。

    后来熟了,我们让小张表演他在部队所学,小张谦让说只是练了些基本功而已。我们坚持让他表演,他于是站起身来,身体稍向左一倾,右腿"啪"地一声笔直向上踢起,悬于空中纹丝不动。全号人惊呆了,这身手好生了得!多亏给他服水土时他没"服股(造反)",否则我们一齐上也只怕不是对手!

    小张入狱纯属一念之差,他退伍后,有一个昔日的战友在某娱乐城管收钱,某日他去战友处玩,战友去上厕所,他见抽屉没锁,鬼迷心窃拉开,目睹花花绿绿的钞票,顿时起了贪念,揣上钱就跑,哪晓得半个小时后,神勇的警察就捉住了他,四万块啊!小张因此被判了八年。

    "透你妈,你可真是个傻逼!"四蛤蟆每每说起小张总是恨铁不成钢,"像你这样的汉子,到哪个老板手下当马仔,不挣个万儿八千一月?你说说你,唉!"

    小张和我挺说得来,他说他们部队驻扎在秦岭,秦岭里面全是空的。

    我说不会吧,秦岭风景不错,每年都有那么多人去旅游啊。

    小张说游人可以在边上旅游,但入山几十公里后就有警示牌,写着军事重地严禁入内,你要再敢往里走,不知从哪儿就会钻出全副武装的战士让你马上回头,因为所有的导弹基地全在山底下,美国人用卫星根本看不出来,打仗时说不定哪座山的石壁就会突然裂开,我们的导弹就会腾空而起!

    小张说这次他确实是错了,所以只想认罪伏法不想逃跑,他如果想跑的话,哼,他指指五院的围墙和外面一圈更高的铁丝电网,"我一个助跑就可以蹿上这堵墙,再把电网用棍子一压,压得它短路后,拽着树枝就荡出去了。"

    这话听起来像吹牛,但我相信小张绝对有这个本事。

    王干事有次突击查号,小张正在偷偷抽烟。王干事一吹哨,让全都不许动时,小张一把就把烟头攥在手心里硬生生捏灭了。

    张干事挨着个搜身,眼看就要轮到小张时,他趁王干事不注意,一抬手就把烟头咽了下去,那身手,比电视里的fbi特工帅多了。

    王干事给我们军训时,小张总是负责喊口令,他走在队列前面,目不斜视神情严肃,有次喊"请稍息",竟然嘴上没个把门的,一不留神喊成了"同志们,请稍息"--他大概又想起了难忘的军旅生涯。

    号子里或许时不时可以看见退伍军人的身影,但因为犯罪而陷进来的警察,却是凤毛麟角。

    一般来说,警察犯了事,只要不太天怒人怨,大多跑跑关系就没事,只有不走运,或者说太过嚣张的,才会被送进来。而防暴特警被送进来的,则更加少之又少,这样说来我很荣幸,能和一名曾经的防暴特警大张同住过一个号子。

    大张因敲诈勒索入狱,不过他不同于老赵的"放鸽子",大张是用他千锤百炼的铁拳向别人要。他被捕时,正在街上和其他防暴特警一起巡逻,被督察铐住后,知道东窗事发,赶忙向同伴使眼色。

    同伴心领神会,飞车到看守所找关系,怕大张进去后挨打。王干事于是连忙交待四蛤蟆,四蛤蟆又警告我们,谁也不准给马上就要送进来的大张服水土。

    大张刚进号子时也很惊慌,虽然已经知道有人为自己铺平了道路,打通了关系,但他深知"天作孽犹可活,人作孽不可活"的老话,担心哪里没有打点周全,进来会吃暗亏。

    保全因为厌恶每天讲诲淫诲盗黄色故事的老赵,借机要求四蛤蟆把老赵调去水土最硬的七号,以便大张进来后可以直接上炕睡。四蛤蟆欣然应允,从此以后,我们每天早上都能看见在七号饱受摧残的老赵,噘着倔强的嘴去洗马桶,花白的头发在晨风中瑟瑟,凸显着一言难尽的悲惨和无奈。

    大张进来后,见平安无事,开始大谝特谝,说本市九十年代初才成立防暴特警大队,成立之初把他们封闭起来强化训练了三个月,每日苦练擒敌格斗技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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