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少了死不改悔的扒手-《狱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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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呀,我的手啊!"瓜皮倏地扔了錾子,握住白骨森森的右手,杀猪般哀嚎起来,绝对声震寰宇,绕梁不绝!

    老朱三步并着两步冲过来,一脚踹翻手足无措的肇事者六圪旦,厉声斥骂:"透你妈!你瞎了眼啊?敢破坏改造!?"

    傅老板也赶紧扔了烟头,先指一圈众人,"都给我抱头蹲下!"这才不疾不徐回办公室打电话,"公安医院吗?给南城巷来一辆救护车,这里出了个小工伤事故。"

    接下来的故事波澜不惊,瓜皮及时送去了医院。由于大锤完全是10环精确命中,尽管医生全力抢救,他粉碎性骨折的食指和中指保住了没有截肢,但生理机能大打折扣,痊愈后不要说是重操旧业做"理儿(扒手)",只怕连拿筷子都困难了。

    不过瓜皮也算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他因此被取保就医,接着判了缓刑,出来后靠以前的积蓄开了一家刀削面馆。而六圪旦和老朱就倒了霉,前者是直接责任人,被扎扎实实关了一周"猪笼",每天鬼哭狼嚎;后者负有管理责任,党内严重警告,扣发全年岗位津贴。好在老朱大人大量不记仇,瓜皮的刀削面馆开业时,他还拨冗去繁亲自莅临,不仅放了一挂壮观的万响鞭炮,还微笑着鼓励昔日的超级"理儿"、如今的小老板"改邪归正,自食其力"。当然这些都是题外话,按下不表。

    再说事故当天,惊魂未定的众人回到号子后,鬼子六扮演事后诸葛亮,突然幽幽冒出一段让人毛骨悚然的话,"啥叫大拿?抬着干部面子,自己又顺风顺水玩得转,那才叫大拿!瓜皮算个屁啊,那天他咋咋呼呼闹酒喝的时候,我一眼瞟见六圪旦在外面探头探脑,就估摸着他铁定要栽!"

    这段话让我惊出一身冷汗,暗道号子真是小江湖,险恶无处不在,人人笑里藏刀卧薪尝胆,个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谁都不是省油的灯!

    而朱干事处分决定下来的当天,和傅老板心有灵犀,两人决定合请一回客,便叫上不当班的几个同事,来到南城巷附近的一处小酒馆,隔壁就是回盛斋,五香酱羊肉驰名本市,买了一大包佐酒。

    朱干事受了处分,却不嗔反喜自斟自饮,傅老板也没觉悟地眉开眼笑,端起酒杯敬他,说什么世上从此少了个焖不烂煮不熟、死不改悔的扒手,可喜可贺!

    拆棉纱取得了不俗的经济效益,场面也越做越大,南城巷领导因此决定,将三院当库房,把三院的人犯全分到四、五、六另三个院子。也就是说,我要离开三院三号这个已经住习惯的号子,不知会被分到哪个院哪个号。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我将重新开始板油生活,重新开始洗马桶、擦地,甚至服水土。

    我不想洗马桶,不想擦地,我害怕离开这些已经不会构成任何威胁的人犯,更害怕被投入到充满着不可预测的危险中去。

    从那时起,以后的几年中,一次次环境的改变,一次次离开熟悉投入陌生,使我害怕一切突如其来的变化。直到重获自由,我也不愿接受挑战,甚至不愿和陌生人交流,不愿出远门。我宁愿在一个不舒服但熟悉的环境里逐步寻找舒服的支点,宁愿放弃风险之后的收益,宁愿做一只蜗牛,背着一个重重的壳。但不幸的是,我曾经是个身不由己的人犯。

    终于到了调院的时候。

    三院全体人犯,各自抱着铺盖站在院中,点名后分成三组,再由四、五、六院的干部领走。我被分在去五院的这一组。

    穿过南城巷夹在四个院子中间的干部办公室,我们一共二十几个人来到了五院。

    院子中间站着一个人犯,个子不高但很壮实,年纪三十多岁,光头,黝黑的脸上阴霾密布。稍稍隆起的肚腩,说明了他在号子里生活的富足,挺括的衣服和雪白的白边鞋,彰显着尊贵的地位。

    这人双手背在身后,一言不发,气度不凡站在院中央,冷冷看着鱼贯而入的人犯--不用说,他绝对是个跑号大拿。

    他一直没吭声,就那样站着,而我们这些从三院调过来的人,已经被他的气场所震慑,不需要发出指令,已乖乖排成一溜,站到了南墙根底,等候发落。

    就在我们惴惴地胡思乱想时,办公室有人在叫:"四蛤蟆,来一下!"

    "来了!"院子里这人应了一声。

    四蛤蟆听见干部召唤,并未立即动身,右手依然背在身后,抬起左臂用食指指着我们,从东到西扫了一通:"都给老子把铺盖放下!不管你们在三院是大拿大油还是板油,到了我这儿,叫你油你才能油,不叫你油,你就连个逑也不是!"

    掷地有声地说完,他这才稳步向办公室走去。

    一番话唬得我们面面相觑--这人可真耍得大,比六圪旦甚至瓜皮都要大。

    只听见刚才把四蛤蟆叫进去的干部在布置任务:"你安排安排,把他们分到各号!"

    四蛤蟆领命出来,手里拿着人犯花名册,考虑片刻,吼道:"赖赖!把门都给老子打开!"

    一个小个子应声跑进干部办公室把大钥匙串拿出来,"咣啷,咣啷",把几个号门都打开了。立刻,各个号的号门口、窗户上全是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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