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你你你你不识好歹》


    第(3/3)页

    齐孝川将司机从驾驶座上拉下来,坐上去前,仲式微刚好骑着机车出现,询问“你去哪”,却得到“打骆安娣电话”的指令。

    前一天熬夜处理颇具刁难性质的工作,开的不是自己平时的车所以不适应,现在,这一刻,除却睡觉实际想做的事只有戳羊毛毡,一次又一次,将羊毛塑成想要的形状。

    他烦躁到极点,毫无根据地兜兜转转,齐孝川终于认清自己愚蠢。

    暴雨如注如同落幕,他早在回家的第一站就做出了剩余四个目的地的推测。

    在驾车进入骆家的“唐顿庄园”时,他最先发现打开的门锁。

    齐孝川没有上楼,只是收起伞往里走,一楼转了一圈,二楼也空无一人。

    骆安娣原本的卧室早已落满灰尘,公主床也只剩下光秃秃的床架。

    他以为又扑空,预备前往下一个可能找到她的地点。

    然而,正准备撑伞回车上,鬼使神差,他从窗户往外望。

    从前在她二楼的卧室,透过茂密的枝叶,能看到花园里波光粼粼的湖面。

    骆安娣很喜欢那座池塘。

    捞起少年溺毙的尸体后,水便被一滴不留地抽干,积年累月,只剩下污浊不堪的泥泞。

    裙摆肮脏,浑身湿透,女人在滂沱大雨中孤零零地伫立。

    每一步都很艰难,他看到骆安娣。

    借身边人满足自己救助欲的骆安娣,利用和他的异性关系排解烦恼的骆安娣,真面目不高尚也不善良的骆安娣。

    黑漆漆的伞明亮得惊人,将混沌一片的世界彻底点亮。

    该做出回应,要说点什么。

    看不清来人,只是不再淋雨的瞬间,仿佛内脏排斥知觉的复苏,身体抗拒回到平时的状态,她俯下身呕吐。

    无论怎样搜刮过往,都找不出骆安娣如此狼狈的时刻。

    全身每一个部位、每一寸皮肤、每一滴血都在穷极抵制。

    不行了,吃不消了,受不了了。

    她现在就要倒下了,从父母那里得来的教诲就像事不关己、高高在上的洋娃娃,只会睁着自鸣得意的玻璃眼睛俯瞰她。

    不行了。

    有声音在胸腔里不止一次地重复。

    吃不消了,受不了了。

    不行了。

    吃不消了。

    ——现在我满身是泥,我又冷又湿。

    我就要死了。

    我受不了了。

    齐孝川屡次与她说话,但都没能得到回应。

    先帮忙催吐,伸手压住她舌背往里伸,丝毫没有嫌恶,随即探了探显而易见发烧的额头。

    他转过身,估计着从池塘底部上岸回去车边的距离。

    就在这一刻,再回头,就见到伸出的双手。

    骆安娣濒临跪倒,手臂却得到凭依。

    男性的手指伸进口中,痛苦被更为真实的呕吐欲覆盖,她终于吐出来。

    脊背好像被轻柔地拍打着,混乱的视野也渐渐恢复,她看到总皱着眉的男人。

    小孝。

    她向他伸出手臂。

    指尖在发抖,白皙的手腕上血脉可见,那是一双孤苦伶仃的手臂。

    “小孝,”弟弟死了,爸爸死了,妈妈也死了。

    钱和房子,什么都没有了。

    骆安娣布满雨水的脸上露出笑容,那是他有生之年里见过最伤心的表情。

    她曾经催眠自己一切都只是故事,她是故事,回忆里的齐孝川是个故事,每一个与她有关无关、希望从她这里得到帮助的人都是故事。

    故事结束,就会变回以前的样子。

    她的手臂拥抱住他,骆安娣将湿漉漉的脸贴过去,声音从孱弱的胸腔里传出来,“好暖和。”

    齐孝川接纳了她的拥抱、眼泪、可怜与痛恨。

    他惘然若失地目视前方。

    “好暖和,好舒服,小孝。

    我想一直,”她闭着眼睛,没有声嘶力竭,也没有泪如雨下,只是呼吸般无声无息地说道,“跟你在一起。

    “不要离开我。”


    第(3/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