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伤-《七十年代真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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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海军是个皮实孩子,黑不溜秋的,笑出口大白牙,小小年纪就有少年人的不羁,对陈清韵倒是体贴,还替她拿书包。

    童蕊跟他道谢。

    “谢谢你送清韵回来。”

    王海军对这位严肃的童老师望而生畏,挠着后脑勺匆匆跑了。

    妇联的上班时间是早上八点到十二点,下午两点到六点,这时候很多人都带着孩子上班的,苗苗不够上育红班前,赵秀云都抱着她到广播室,公社小学还有带着弟弟妹妹上学的孩子。

    童蕊让女儿坐着做作业,大人对孩子都有天然的热情。

    哪怕是陈蓉蓉都不得不承认,她要是生这么个好看姑娘,死了也值。她摸着肚子开抽屉,找出零嘴来。

    “清韵吃糖。”

    陈清韵先看妈妈,见她点头才接,还甜甜地说“谢谢阿姨”。

    娇娇弱弱的小女孩,本来就叫人怜爱,陈蓉蓉摸着孩子的头发,说:“不客气,阿姨这里还有很多,想吃自己拿。

    她怀着孕,胃口好,家里两个挣工资的,还没孩子,填肚子的东西一抽屉都是。

    赵秀云都看见上次在华侨商店买的朱古力的盒子了,好家伙,一盒五块钱,人家有两盒呢。怪道家属们老冲着陈蓉蓉说酸话,说她是草窝里飞出的金凤凰,攀上张团长鸡犬升天啦。

    这要是只有她一个人挣工资,铁定是舍不得吃的。

    级别和工龄挂钩,别看几个干事里赵秀云最小,工龄说不准是最长的,谁叫她运气好,十四岁就有工作。

    没有人比她更知道工作的可贵,这年头城市户口和乡下户口是道天堑,有工作和没工作又是一道高墙。

    越过这些,就已经强过世上的大多数人,每每思及此,她都很感激大姐赵秀丽。

    娘家人娘家人,想起来总叫人心烦。

    赵秀云又琢磨开,要不要写信回去说自己找到工作了呢,打来随军,她就没给家里寄过钱,只有大姐来过几封信骂。

    娘家妈不是不想要,是不敢。

    乡下彩礼要得高,都是留下来给儿子盖房子娶媳妇的,姑娘出门就是泼出去的水,要是再往娘家拿东西是要叫人戳脊梁骨的。当年方海给的彩礼,赵秀云可是一分钱都没看过,更别提扣下来的大件聘礼,知情的都说她卖了个好价钱。

    以前是离得近,扛不住纠缠,没法子才一直给。

    现在离得远,找不到人,又知道她连工作都卖,没挣钱捞不到好处,假情假意的嘘寒问暖都不来一句。

    赵秀云从前也不是为父母兄弟,是为大姐才花钱的。可钱花得多了,人心也会变硬。

    她当妈的人了,总得为孩子想,娘家的无底洞总不能日复一日填下去。就她两个弟弟,那是从不上工的人,年年都是倒欠工分,拿钱买粮。但凡人争点气,她都不会气成这样。

    是想起来就叫人生气,索性当做没有这门亲,提也不提,连带大姐都不想联络。

    说有什么用,下一封信指定还是要钱。

    赵秀云长舒口气,算了算了,还是不说的好。

    她把注意力移到眼前的事情上,盯着时间差不多下班。

    中午只有一个人,她懒得折腾。

    葱头炸香,加水,水开下面,再加一把小青菜和葱花,就是一碗热腾腾的面。

    天气热,她开着风扇吃,吃完拧毛巾擦身体,就趴在桌子上睡一会。

    客厅没有沙发,一张八仙桌占了大多数地方,她也去看过两人宽的太师椅,都放不下,孩子又爱跑来跑去,没得连走路的地方都不剩。

    还是要搬到三居室去住,说是再下个月会重新分房,西区的小高楼能住了,到时候六号楼不就空出来。

    这回方海要是再来孔融让梨那套,赵秀云真的会打他。

    上班对赵秀云来说不是难事,办公室里李玉和陈蓉蓉都是好相处的人,张主任不爱拿领导架子,就是童蕊也有些低眉顺眼地安分。

    好得不得了。

    赵秀云的天气天天晴朗,一直到方海野外训练回来,人是全虚全尾,但左手打着石膏。

    伤筋动骨一百天啊,这人到底怎么回事!

    方海就知道要挨骂,拿出战友们传授的秘籍,抢先一步说:“媳妇,疼。”

    铁打的身子骨,还知道疼字怎么写?

    赵秀云看不出他是装可怜,一颗心立马拧起来,又气又心疼道:“疼,当然疼了,怎么不疼死你。人家都好好的,怎么就你受伤!”

    说是这么说,马上出门找人换大骨棒子,吃什么补什么,连夜熬起来。

    禾儿和苗苗知道爸爸受伤,也不讨着要抱。

    禾儿还左打量右打量问:“爸爸要怎么穿衣服?”

    还有一只手好好的,吃饭没问题,可是衣服要怎么穿进去?禾儿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

    小孩子,一天到晚净是些叫人招架不住的问题。

    方海也没法示范给她看,这还确实有难度,好在领导给他放几天假好好养养,不那么勤换也可以。

    不方便是肯定不方便的,换件裤子支着手都不好动。

    赵秀云看不下去,快速给他拉好,这都叫什么事啊。

    方海盯着她的后脑勺出神,想想说:“你有两个发旋。”

    老家人说一旋精,二旋愣,她肯定是不愣的,还精明得很。

    赵秀云下意识伸手去摸。

    “是吗?我自己都不知道。”

    后脑勺她看不到,又总是扎着马尾巴,自己都不太清楚。

    方海也是第一次注意到,轻轻“嗯”一声。

    他这回回家实在是有点奇怪,赵秀云起疑心,问:“真的只有手受伤,没有别的地方了?”

    “没有,你不都看过了。”

    一回来就扒拉衣服,有什么伤都是瞒不过去的,都是些不严重的小擦伤。

    赵秀云半信半疑。

    “万一是内伤呢?”

    可见这人没有基本的医学常识,方海叹口气道:“要是内伤,今天就该出殡了。”

    赵秀云到底是老家人,有些习惯做孩子是时候不信,做了妈后还是忌讳,立刻瞪眼道:“呸呸呸,大晚上能不能说点吉利话。”

    要不是还受着伤,今天就要叫他好看。

    方海:“你还叫我说话要注意,自己呢。”

    这可是封建迷信,属于四、旧了啊。

    赵秀云有理有据。

    “我是说在外面,现在就咱们俩,有什么不能说的。”

    方海又说不过,哑口无言。

    一打岔,赵秀云就把刚刚的事给忘了,把自己的枕头拿到外面,她一直睡里面,一面是墙,一面是方海,今天要是还这么睡的话,板上钉钉压到他受伤的手。

    方海看她动作就知道,没出言反对,这样她还能睡得安心些,本来就夜里老是要起几回看孩子的人,再添个他还得了,班都不用上。

    赵秀云把床收拾好,催他赶紧睡,反正多吃多睡好得快,都是这么说的。

    方海小心翼翼躺下,熄灯后动也不动,明明很困,却一直想着受伤时候的场景。

    当时是陈斌走路踩空,差点摔下山,他手比脑袋快就扑过去拉,百来斤的大男人,骨头当场就没撑住,两个人都负伤。

    事后想想,真是叫人后怕。山可不矮,要是他没拉住会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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