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日子一天天过,气温也一天天的高。山里的一切醒得格外的早,比外面那些辛苦耕作的农民还要早。老话说树多好乘凉,树大好乘凉,可是对于深处老山的我们来说,却从没有感觉到一丝凉意,因为我们居住得实在是太深了。 上午我接到命令,说是师长和记者要来连部,要过来实地考察战场情况,我得回去处理相关事宜,并且看看首长他们有和其他指示。我把洞交给了李云,有他在想必一切都不是问题。 “你就放心去吧,山哥,这边事情我会替你照看着!” “好,这边就交给你了!另外……”我看向周信还有其他几个兄弟,“你们裤裆总是发痒的事我会帮着问一下医生,看看具体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如果有药的话我给你们捎一些回来。 “嘿嘿,好,山哥,那就麻烦你了。”周信笑嘻嘻地说着,但是两条腿还在那里不由自主地磨蹭着,好像裤裆里夹了个东西一样,样子十分滑稽。 自从我发现周信有抓裆的习惯后,洞里其他的一些战士也都相继出现了类似的情况,躺着睡觉时手就直接放在裤子里面,哪怕不抓但是这样接触着皮肤也能缓解瘙痒的感觉,趴着站哨时恨不得把身体埋进土里,由于上身得保持射击姿势,下半身则在黄土上面扭来扭去,像条蛔虫一样。刚开始只是痒,后来把肉抓破了就是疼,这样就造成了痒不能抓,抓就得疼的尴尬境地。 我们在洞里待着根本没有机会洗澡,水对我们来说是一种渴望,拿来喝的都不够更别提拿来洗漱了。牙齿也不用刷,衣服也不用换,直接裸着就行,除了思想上比野人要先进一些,所有人都过着野人一样的生活。我们身边没有医生跟着,只有自己携带的一些止痛药和消炎药,遇到受伤或者皮肤过敏发炎的情况就吃两粒药消事,一些小病例如感冒发烧的自然只能由自己的意志力出马与其抵抗了。在战场上我们证明了许多道理,意志力和精神力是决定战争成败的关键,而子弹枪炮一类只是促进战争结束的工具而已。你在最困苦的时候,比如说没有粮食了,子弹帮不了你,你只能忍着,只能坚强地挺下去等待队友的救援。若是在最后一秒放弃了自己,再多的弹药也救不了你。是的,弹药只能解救身体,解救不了灵魂。这跟他们现在的情况类似,止痛药或者消炎药一类只能阻止病情的蔓延,却解决不了他们的瘙痒。为了不出现更糟糕的情况,就必须忍着憋着,痒也不能抓,痛就更不能碰,咬着牙也行,掐自己其他完好的地方也罢,只要你能忍过去,通常最好的办法就是转移注意力了。 这种感觉不是一直存在的,它是间歇性的,时不时地来一下,可能是几分钟,也可以是几秒钟,总之是不定时的,让你忐忑不安。夜间战士们正在睡觉,他们的手却在来回不停的挠,有的抓破了皮肤,挠出了伤口弄醒了自己,有的甚至连自己在挠痒都不知道,等到第二天醒来,只发现裆处一片鲜血,跟女人来了例假一样。 这是恶性循环。比如池塘被矿物质污染了,长出了许多浮萍野草,完全盖住了水面,这就导致水内缺氧,导致鱼虾大量死亡,鱼虾死亡腐烂发臭,又加剧了水质的腐坏,又会导致其他生物的死亡,最终循环往复地下去,池塘便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我们的战士就是这般痛苦,那种想抓不能抓的感觉比死还要难受。因为这种痛苦不是快刀斩乱麻似的给你来个一刀了断,而是拿着刀在你身上一块一块地往下割肉,痒痛再到麻木,后来已经没有了知觉了。 我亲眼见到战士们的衣服一天天变少,到了后来就完全褪去成了裸体了,我没有说什么,如果让别人知道他们的裆部和大腿现在已经成了什么模样,估计连心思再毒的人也会忍不住流泪。过去当了几年兵,站过几年的军姿,然而现在再也见不着了。战士们走路时始终岔着腿,尽量把裆部岔开,让它透透风,一阵凉风吹来,可以让人爽得发抖。许多罗圈腿就这样养成了,就跟许多人后来有了关节炎和驼背一样,环境彻彻底底地改造了我们的躯体,改造了我们的生活。 扑克变了颜色,上面沾满了黄色的浓液,这是战士们裆部化脓弄在上面的。一边抓牌一边轻轻地挠着,到最后牌上全留满了这种腥臭的液体,外人看见了估计连躲也躲不及,估计只有亲如兄弟的战友才不会因此嫌弃彼此吧。睾丸和大腿黏在了一起,像是吸铁石一样黏得紧紧的,用手给它们拨开,顿时一种清凉的滋味从下体传来。时间久一点的更是血肉模糊,摇摇欲坠,若是哨位触碰一下说不定就掉到地上来了。这丝毫不夸张,现实说不定比这更加残忍。 消炎药已经吃了一盒接一盒,身体都已经对其产生了抗体,继续吃下去也是毫无作用了。我们只能采取外部处理的方式来减缓痛苦。酒精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既能挥发散热减轻痛痒,又能消毒消肿,预防发炎。战士们很享受那种感觉,酒精刚涂到上面的时候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这种疼痛掩盖了所有的瘙痒,我们是不怕痛的人,这是毫无疑问的,战斗时没有谁不受点伤。当时部队里有句土话,身上没疤的不叫当过兵,要不然就是胡球鬼子。所以战士们是宁愿伤痛也是不愿承受这种不通却痒的日子。刚开始战士们都是采取这种方式,后来酒精没了,我就让他们用白酒,这样他们可就不同意了,当时周信就是第一个。 “哎,山哥,这点小事我们忍着就行,那用得着白酒啊!显得多浪费!”酒对于长期穴居洞中的战士而言真是个好东西,平常不多喝,喝多了会误事,被人端了鸟巢也不知道是咋回事,但是偶尔呡一口是绝对可以的。兄弟们围聚在一起,拿出一瓶酒从第一个传到最后一个,你一口来我一口,好不快哉!有时候不小心泼洒了一点到瓶外,总会有人舔着瓶壁把那丢失的一滴酒找回来。在这儿没有洁癖,你若是非要介意别人家的口水,那就是明显的不合群了。当然,这也不是什么问题,有洁癖的人在这儿待不了一段时间就会被我们所同化,到时候哪里去论什么口水不口水了,活命是第一条。 “你小子!”我敲了一下他的头,“不知道事情还有个轻重缓急吗?你看你们下面都烂成什么样子了,再不拿酒精消消毒只怕以后连生育都困难了!” “嘿嘿,没事。都是大老爷们,我们才不管以后呢。”周信看了看其他同样有问题的战友,“能不能回去还是个未知数,谁能管得了那么多啊?再说,就算以后真的不能了,山哥,你就让我做卫英干爸呗?”周信眨巴个大眼睛,对这些东西丝毫不在乎。酒是他们的生命。 “你们呢?你们都不愿涂?”我看了看其他的兄弟,他们都相继摇了摇头。 “山哥,没有消毒我们顶多难受一下,若是没了酒我们会死得很快的!”一个十九岁的新兵对我说道。 我看了他一眼,又循着这些人看了一遍,“罢了,我不管你们了!你们自己好自为之吧!哎!” 我一方面确实心疼他们,不愿他们遭受这番苦难,但是另一方面我也确实理解他们的心情,没有了酒的生活,那就真的失去了不少的乐趣。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准确说是人们都躲到洞里去了,我们一整天除了放哨那一会儿是透在洞外的,其余的时间都是待在洞里,若是失去了酒,很难想象士兵们到底能不能完全支撑下来。如果要用现代语词来评价他们的话,可以说他们喝的不是酒,是寂寞。 我在心里暗暗发誓,这次过去连部一定要问问军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定要给他们带来解脱之法。 “师长好!”我以最快的速度赶往了连部,刚进洞就看见师长和连长在那儿说着话,旁边还站着几个女记者在不停地拍照。 “哎呀,是山子啊,来来,赶快过来。”我快步跑向前去给师长敬了个礼。 师长一脸疑惑,他可不认识我是谁,突然见到我跟他打招呼确是愣了一下。 “师长,你看,这就是我跟你说起的王山同志!”连长指着我笑了笑。 师长把我从上到下扫了一遍,然后突然咧嘴一笑,“原来是小王啊,我可早就听许多人说起过你了。你可是咱们部队的拳头啊,而且你前几次战斗的事我也有所耳闻,打得确实漂亮。来来,坐下说话!” 师长是几十岁的人了,这么多年的部队生涯锻就了一种不怒自威的神情,无论从之前的听闻来说,还是从如今自己的观察来看,都让我有点儿无所适从。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