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1章 再回首已百年身-《南宋风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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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那个人,还是林阡最强的徒弟。”其实司马隆哪里认识辜听弦?或许,最在乎的还是这句话。司马隆永远都记得,那个操纵饮恨刀指着燕云武界惊了河朔群雄的男人,即使面对着实力高他不止一筹的自己、哪怕六次战斗有五次都是惨败不止一次伤重将死……都没有轻言一句放弃如同对他身后的山东红袄寨。终于,竟真的凭他越输越强的斗志硬生生扳倒了自己。昆仑崩绝壁,怎一幕毁天灭地的战景。怎一段魂悸魄动的杀声,怎一种迷惑近妖的刀象……

    司马隆的所有命令里,充斥着对抗金联盟的宁可高估,几乎将一切盟军救局的可能性排除,也理所当然地认为,苏军本身是会被摧拉的枯朽。如果盟军不救,他们就没有翻身机会。包括田若凝。是的,包括他在内。楚风流闻知顾震之死的真相后,设身处地猜到田若凝的心情,比谁都低落,即便要恢复,也不会这么快。

    苏军现在剩下的那三种人中,正有着这位不尴不尬的田若凝。这么多年,他到哪里都不尴不尬,从前因为“身份”,后来因为“信仰”。

    就在这个不寻常的夜晚,辜听弦正巧前来天池峡与他接触……田若凝事先不曾料想,听弦毒还未全解,行动尚且靠孙思雨扶,却是只带她一人前往、不携兵刃、不顾一切来劝他……还在天池峡的老地方见面,讽刺地呼应了田若凝先前对他的挖墙脚。

    但其实,都还是为对方好。

    可是,田若凝却还是一时糊涂听了苏慕梓的鬼话,要不然听弦才不会战力缺失到这般程度!

    当此时田若凝看见听弦以诚恳对自己回报,一时间愧疚难当、感慨万千,怔怔看着他,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能说什么来拒绝?他早知听弦想劝什么!听弦想劝的话,他多少年了都一直在对自己劝!他多想听从那个内心深处最开始的自己……

    “田将军,回头。其实被折了志向的人不是我,是田将军。”夜未央,人不静,外面的世界依旧动荡,一如自己骚动的心情。关上门,这里只剩听弦和他促膝长谈,这里没有尔虞我诈泾渭分明。

    “伤势可好些了吗?”他关怀地问听弦,但是却答非所问,存心回避着。

    于是听弦也一样答非所问,继续承接着来意规劝:“几年前,我在锯浪顶的时候就听守忠将军提起,田将军是因为‘义军不容’才留在官军。我先前不懂,何谓义军不容,如今以己度人,却是推出了一二,田将军投效官军并不是‘因’,而根本是‘果’——是义军先对不住田将军,田将军走投无路逼不得已。”

    “听弦,旧事不必重提……已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二十多年,弹指一挥间,沧海桑田,田若凝难免心折,“尽管那时是走投无路,那时确实是义军先误解我与我断绝,后来,却是我自己选择了和义军分道扬镳、渐行渐远,过程中并不曾怨悔。”

    “田将军也知道,已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物是人非,如今再也不存在‘义军误解’了。义军现在的这位领袖,他是真的心怀天下想要造福苍生,他和田将军是一样的人,不会对田将军‘不容’!”听弦说着这些从锯浪顶开始就不肯给林阡的评价,噙泪动情,真心实意憧憬,“原先我一直想不通,我的两位师父,原该莫逆之交,凭何竟是对手……好在。师父他现在已经答应了。只要田将军愿意回来,就一定给田将军一条明路。我的两位师父,终于可以见面,可以并肩作战!”

    “听弦,我自问对不住义军太多。手握了义军无数人命。若我走他所说的明路,不会起到任何作用,只会令你更难自处。”田若凝摇头。

    “听弦不必管如何自处,因为师父他必然出于真心地支持听弦——师父他定然是欢迎田将军回来的,他不止一次赞过田将军战法高强,也不止一次叹过田将军可惜。”辜听弦摇头,由衷地说,“其实田将军和听弦一样,都是官军义军不容的受害者——是受害者。不是罪人……若是真想消除这种‘到哪里都不见容’,只要消除官军义军的界限,不就行了吗。就可以雪了这些年受到的不公,可以平反这些年受到的冤枉!”

    “听弦,官军和义军的观念,真的有很多是不一样的。一体只是一个空想。”田若凝叹了一声,连连摇头,“当年我江湖恩怨看透,反而信仰真的转成了官军,那就是要把义军的唯一核心清除,你认识我的那一刻,便知道我是这样的人。唉,可叹我当年被‘不容’所害,却也渐渐默认了这种‘不容’。”

    “然而,先前‘不容’是因官军义军斗争尚未结束,现如今,盟军早已平定川蜀,川蜀已不存在纯粹的官军了,陇陕这支,更加不算!即使田将军你不支持师父的‘空想’,也应当给他也给自己一个机会去拭目以待,看看那些不可能的到底有没有机会变成可能——是的,信仰观念不一样,可是,无论属于官军义军,最终目的不都是抗金?!那他们就有融合的必然!”彼时听弦不知曹玄叛离,否则论据绝对不足。偏偏这句抗金,仍是击中了田若凝的心。

    “是啊,我心里想的,还是从前的义军和从前的官军,后来的苏军,却不再是当年……顾将军死后,我更加置身其间、助纣为虐,一味内战,反而忽略了大敌当前、抗金为重!”田若凝如受震撼,脸色惨白,双目定住。

    听弦说得不错,川蜀早已不存在纯粹的官军了,不过,比听弦说的时间点更早,苏军的本质在林阡入谷之前很多年就已经蜕变了,就在田若凝无怨无悔与义军分道的那个过程里,苏军在他不知觉的情况下逐渐不再是陇南之役时坚持“抗金”的官军!

    辜听弦一喜,以为劝服了他,正要继续说话,田若凝忽然站起狂吼,青筋凸起双目赤红,睚眦尽裂竟似要流出血来:“田若凝杀人无数、罄竹难书,即便林阡既往不咎,我又有何脸面回头?!

    一改平素淡然自若,着实吓了辜听弦一跳,众人听得异变急忙推门而入,却看田若凝拔剑悲啸、若非辜听弦制止几乎自刎,纵然孙思雨最先进入夺剑,田若凝已完全心灰意冷、捶胸顿足追悔莫及:“父亲,若凝有愧于你!这青锋剑上,陇南之役以后,沾过几个金人的血!?”

    “田将军……”听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情绪不稳的他给拦住,自己力气却已不剩多少,思雨看他满头虚汗赶紧要看他,他却示意思雨先守住田若凝。

    听弦正后悔适才提及田若凝的痛处思索如何补救,不想这一刻门外却忽然传来苏军的紧急战报,“将军!有敌杀到!乱沟失守!!”那传信者上气不接下气,根本来不及一句话说完就晕倒。

    “什么!”“怎生这么快就失守!?”守候已久的田军心腹都是闻言大变,辜听弦孙思雨也是始料未及,扶田若凝走出时都瞠目结舌,盟军怎么可能在他们还在协调的时候就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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