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夏俊见父亲沉默半天,再次强调地问道。他的语气变得十分强硬,不打算再给父亲留余地了。 夏振铭没想到儿子会这么直接地问出这个问题,他甚至有点想笑。 “小三这个词,只适用于结婚之后。”夏振铭振振有词地说道,“我娶的妻子就是你的母亲,我不认为这有任何问题。” “但您把另一个深爱着您的女人逼上了绝路。”夏俊的眼神充满悲愤,他无法相信自己的父亲是一个这样的人,“您真的心安理得吗?” 他不相信,父亲跟夏浅浅的生母维罗妮卡之间真的没有一丝丝感情吗?为什么父亲能够做得这么绝情,连维罗妮卡的死都可以不眨一下眼睛,第一件想到的事是销毁一切证据? “夏俊。”夏振铭很少直呼儿子的姓名,但现在他非常气愤,表情也变得严肃了,“徐美芬是你的母亲,你不觉得你这么说话有点过分吗?哪有儿子说自己的母亲是小三的?其他的女人自杀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为了一个这样的人去否定你的母亲,你觉得这是一个当儿子的应该做的?” 这一番怒吼把夏俊震住了。 的确,维罗妮卡跟他没有任何关系,只不过是夏浅浅的亲生母亲而已。他作为夏家的大少爷,甚至还跟维罗妮卡是对立的关系。 他只是替夏浅浅感到不公。那是她的亲生母亲啊!因为夏振铭,这位他的亲生父亲,害得夏浅浅一辈子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没有感受过母爱,甚至连自己的母亲曾经才是正牌这件事都不知道,一直被蒙在鼓里。 真相难道不是用来告知于天下的吗?为什么要让谎言横行于世,而且人们都愿意相信那个谎言才是真实的? 夏俊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认为黑是黑,白是白,黑白不能颠倒,谎言也不能替代真相。如果真相被他知道了,他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为蒙冤的人平反昭雪。 “但您不该这么做!”夏俊也吼道,“至少您应该给浅浅相应的补偿。她已经失去母亲了,已经够可怜的了,您怎么还能这么对她呢?您对浅浅怎样您自己心里没有数吗?扪心自问,您尽到做父亲的义务了吗?” “够了!”夏振铭一个字也听不下去了,夏俊今天是反了,敢跟他的父亲这样说话,“我不想再纠缠这个问题了,事情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现在拿出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也对任何人没有好处!” “您这是在逃避!”夏俊还不依不饶地计较着父亲的态度。 “是又怎样?”夏振铭振振有词地反驳道,“人活在这个世上,哪有那么多黑白区直?所谓的‘正义’,也不过是人为的罢了!只要能对大多数人有利,能让一切风平浪静,那这就是‘正义’!” 夏俊被父亲的话深深地震撼着。的确,他知道自己活得太过耿直,有时候也的确非常疲惫,可他还是说服不了自己的良心。浅浅这些年过得怎么样,他作为哥哥全都看在眼里,可是父亲的态度令他心寒,居然对浅浅一句歉意的话都没有,句句都在推卸责任。 父亲已经犯下了大错,为什么连承认都不敢呢?承认自己做的事是错的,有这么困难吗?他又能失去什么呢? 承认错,他不仅不会失去什么,反而能赢得浅浅的尊重。夏俊相信,如果父亲愿意对浅浅说出这一句对不起,浅浅一定会感动的,并且不会再怨恨她的父亲,这一切也就一笔勾销了。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放在父亲这里却如此困难,只因为他是父亲,是一家之主,而夏浅浅是一个不见阳光的私生女,他从始至终都把她放在一个十分卑微的位置上,从来没有把她当人看过。 “夏俊,你不要忘了,你是我的儿子,因为我才有你!而且你是我一手栽培的,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我给的!”夏振铭越来越生气了,语调也越来越高,“没有我,也就没有你的今天!你的公司,你的车,你的房产,统统都不会有!我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让你跟夏伊有个完整的家!扪心自问,你这些年过得差吗?我把这件事隐瞒过去,对你难道没有好处吗?你跟夏伊才是最终的受益人,我这么做不光是为了我自己!” 夏俊其实知道父亲的意思,也许在当时,瞒过所有媒体是唯一的出路。当时夏家的企业正在上升期,出不了半点差池,如果维罗妮卡的事情曝光,夏家马上面临的就是破产,那样的话,他们甚至连小康家庭都不如,也就不会有夏家之后的风光,甚至连夏浅浅,都会过得不如现在。 换个角度想想,父亲的抉择也许是正确的。 夏俊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是感觉很堵,他认为父亲的所作所为并不是最佳方案,明明还有更好的,更人道的方法,父亲为什么要选择这么极端的方式?不仅伤害了维罗妮卡,也伤害了他的妹妹夏浅浅。 “爸,我知道了。”夏俊的眼神变得黯淡了,他忽然觉得好累,不想再争辩下去了,“您有您的道理,您是一家之主,我无法反驳您。正如您所说,事情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现在重新翻出来,对所有人都没有好处,包括夏浅浅。但我希望在您的内心深处,能对浅浅有一丝歉意,并且能表现在日常生活里,对她的关爱更多一些。我相信浅浅真正的痛不是失去母亲,而是在失去母亲之后,还要再失去父亲!” 说完,夏俊夺门而出,关门的声音很不温柔。 夏振铭狠狠地转过头,盯着书房的门好久,却一时间想不出能反驳夏俊的话。 这些年他的确做得自私了一点,他一直认为夏浅浅是不需要被关注的存在,如果夏俊今天不提起,他都险些忘了维罗妮卡的事,毕竟事情已经太过久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