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0 多么可笑-《那年1981》
第(2/3)页
这位原公社民政股股长,现在是镇民政所所长。
不用问,表姐的离婚就是他给经办的。
“叔,”大仓对民政所所长说道:
“钟振军和魏红的离婚有问题,具体怎么回事我问明白了再说。
俺姐姐的情绪现在不稳,我先送她回去。
回头我再来找您,麻烦您啦!”
民政所长默默地点点头,望向魏红的表情也很复杂。
姐弟俩刚走了几步,钟振军缓过气来了,他又追了上来:
“魏红,你不用急着走。
虽然离婚了,你——可以先住在那里。
我——”
话没说完,就像个兔子一样跳开了。
因为他看到大仓凶恶的眼神转过脸来,一脚踢了过来。
要不是钟振军早就防备着,这一脚踹上也够他受的。
眼看着他们抱着孩子的背影,钟振军再也不敢靠近了。
表姐跟着大仓走到一辆崭新的车旁。
大仓先拉开副驾驶的车门,让表姐上车。
表姐虽然失了魂,但是还有一丝的意识。
面对这么好的一辆崭新的车,她很迟疑,不敢迈腿。
她见过大解放,也见过单排的和双排的130,也见过吉普车。
但是从没见过这么好的车。
到底好在哪里她说不上。
但是一看就知道很好。
“姐姐,上去啊。”
“大仓,这是哪的车?”
“我刚买的,两吨轻货,进口车。”
“啊——”表姐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
这么好的进口车,表弟自己买的?
大仓扶着表姐的胳膊,把她和孩子推上车。
出来镇府大院,大仓这才问道:“姐姐,为什么离婚?他怎么跟你说的?”
表姐紧紧搂着孩子,把脸深深埋下去。
大仓只看到表姐的肩膀在剧烈地抽动,地板上迅速地汪起了一滩水渍。
一直到了她家,表姐的头都没有抬起来。
大仓把车在她家门口停好:“姐姐,到了。”
但是表姐就像僵了一样,始终保持着那个姿势。
孩子看到妈妈哭,一路上也跟着哭了一会儿,也给妈妈擦眼泪。
但都没有改变妈妈的姿势。
大仓又说道:“姐姐,他说让你先住在这里,你——”
“不!”表姐突然直起身子,“离婚了,我已经不是这家的人,我走。”
“……”大仓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你不用下车,在这里等我,我送下孩子就出来。”表姐抱好孩子就要下车。
大仓一把拉住了她:“姐姐,你说什么?送下孩子,送下孩子你一个人走?”
“对,孩子是人家姓钟的,不是我的。”
“俩孩子都给了他?”
“都姓钟,就得都给他。”
“民政所的人判给了他?”大仓再次愤怒起来。
“不是,”表姐的语气似乎越来越坚定,“办理的人还问过,他说俩孩子,怎么也得一人一个,是我自己不要的。”
大仓眼前几乎就是一黑。
怕什么来什么。
他自从发现钟振军有外遇,就开始害怕有朝一日他跟表姐离婚。
因为他知道表姐对姓钟的爱的有多深。
对钟振军有多崇拜。
在表姐心目中,钟振军几乎就是集全世界所有男人的优点,和美德于一身的完美男人。
钟振军就是表姐的天。
就是表姐的全世界。
是比表姐的生命更重要的存在。
所以他才三番五次忍了钟振军对表姐的不忠。
甚至处心积虑给他开脱,替他遮掩。
所有的努力,只是要瞒着表姐。
不让表姐受伤害。
更不想扯下钟振军的遮羞布,让他不再有所顾忌,从而跟表姐离婚。
这年头离婚的太少,太少了。
一个离过婚的女人在老百姓的眼里,比克死男人的寡妇要邪恶得多。
老百姓就认死理,认为“跟脚的鞋没有扔的”,凡是人家扔的,绝对是不跟脚的。
凡是男人不要了,离婚的,绝对是不守妇道,水性杨花,伤风败俗,道德败坏……
不仅仅是世俗的观念把离婚的女人固化为坏女人,甚至,老农民僵化的思想当中,还把离过婚的女人妖魔化。
看做不祥之物。
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如果收回来,那就是一滩泥水,很脏,不吉利。
回到娘家,会给娘家带来霉运。
这些思想观念,多少年来一直根深蒂固地植根于老百姓的心目中。
《孔雀东南飞》就很好地诠释了被男人抛弃的女人,有家不能回的悲惨命运。
到了新时代的今天,在现在的农村当中,也许其他的思想有所改变,但是对于离婚女人的偏见,却是一点都没有进步。
甚至在极少离婚的农村,这种观念比之古代还有过之有无不及。
表姐处于这种世俗观念当中,而且她对钟振军的感情又是如此之深。
她把自己全部的感情和生命都托付给了那个男人。
现在一旦被抛弃。
无论从外部舆论环境,还是她自己的内心,都没有她的一丝生路。
很明显,在决定跟钟振军离婚的那一刻,表姐就已经抱定了必死的决心。
她主动要求放弃孩子,就是最直接的证明了表姐的内心。
要不然,表姐作为常年在家相夫教子的家庭主妇,离婚以后,她怎么可能舍得放弃孩子。
甚至民政所的人建议夫妻二人,离婚后一人一个孩子,她都拒绝了。
分明就是知道自己必死,只能把孩子都留给男方。
妈妈死了,至少孩子还要爸爸。
还有爷爷奶奶,还有小姑、小叔……
大仓已经不敢想象下去了。
他能知道表姐一定是痛苦到了极点,绝望到了极点。
但他依然知道,自己所谓的“知道”表姐的痛苦,也仅仅是靠想象而已。
自己不是当事人,永远不可能感同身受地体会到表姐那锥心刺骨的痛苦和绝望。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