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对,就是这样。” 中山王府徐丹所住的绣楼院内内,徐大小姐头上顶着一只碗,双臂双脚上系了铃铛,步态轻盈的往前迈着碎步,身边丫鬟仆役老妈子不下三十人,宫里派来的三个嬷嬷则是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前身侧,目不转睛的看着,嘴里面还不停得念叨着。 叮铃……哐啷…… 许是步子稍稍迈大了些许,带动了脚上的铃铛,铃铛声一响,徐大小姐没来由的一慌,头上的碗自然失了平衡掉落在地,一直拿着笤帚簸箕的丫鬟立即上前将碗渣子打扫干净,徐大小姐现在可是准皇后身份,天下间女子当中最最尊贵的存在,要是被碎渣给扎了,她们这些伺候的下人只怕得要被活活打死,不过一看打扫的丫鬟那般熟练,就知道这些天来,同样的事已经干了无数遍了。 三个嬷嬷都是留守南京皇宫数十几二十年的老人了,往日里教导新入宫的宫女礼仪,稍微不合心意便是一顿打骂,性子当真是一个赛一个的暴烈,可徐大小姐过不了几天就会入宫成为真正的皇后,后宫的主子,她们就算憋了一肚子的郁气又能怎样!反正皇后娘娘这些天摔碎的碗多了去了,看看花坛上放着的碗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摔了再换一个也就是了。 徐丹一脸的悲愤,可以说自那一日选秀结束以后,她就没过过一天的舒心日子,宫里来的嬷嬷来了中山王府之后,先是教导她宫里的繁琐礼仪,这可不是选秀面君前教导的礼仪可比,那一次教导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让参选的秀女不会君前失仪,而这一次则是事无巨细,小到一言一行大到侍寝面君等等,总之只要和宫里有关的物事全部都要求记牢,容不得半点差池。 礼仪教导让徐大小姐犹如在鬼门关门口转了一遭,接下来的大婚礼仪就等于是去了阎罗殿里和阎王爷照了个面,上百道程序不但要背的滚瓜烂熟,还要不厌其烦的一遍遍预习,从下婚轿开始先迈那条腿,每一步的尺寸都要精确到寸,少一分失仪多一分则失态,真真正正把个徐大小姐折磨的苦不堪言,要不是大婚之前和朱慈炯见不了面,徐大小姐真想冲进宫去好好质问一下朱慈炯,他派这三个嬷嬷来教导她是不是存心让她难受的! 可怜的徐大小姐现在已经认定,那一次街头冲撞朱慈炯便是她这一辈不幸的开始,皇后之位固然尊贵,可她身为魏国公的嫡孙女,地位同样高贵,这一辈无忧无虑受人奉迎本就是常态,凤冠戴在头上,随之而来的只有无穷无尽的约束,贵女之身当真是何苦来哉。 她向往的热闹非凡的生活,喜欢策马奔腾时的酣畅淋漓,入了宫带上沉重的枷锁,每日里重复苦闷难熬的日子,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后还是她自己吗?如果不是要练习这些该死的礼仪,现在的她应该在大街上欣赏那些通过了会试,正要入宫参加殿试的举子门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听说殿试钦定三甲之后,状元郎要带着新科进士门跨马游街,那该是何等的荣耀,可惜这一切已然和她没有半钱银子的关系,她若不是不练这些礼仪,虽说他的爷爷等至亲现在不敢责骂于她,可必然会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徐大小姐看了还真恨不得被大骂一顿呢。 看了一眼扫进簸箕内的碎碗渣,徐大小姐恨不得一脚踩上去来个自残…… 正如徐大小姐憧憬的那样,两千多名通过会试的准进士此刻已经云集建极殿外。 建极殿外摆放了两千多张长约三尺宽不过一尺半的条形桌子,桌子上面整齐的摆放的自是笔墨纸砚,准进士们站在桌子旁边心情多少有些忐忑的等着最后一场殿试的到来。 圣武朝的殿试规则,在场的每一名进士都已心知肚明,不似往年只要参加了殿试,进士的名头基本已经坐实,今年没能过这最后一关,只能把准进士的帽子再戴上三年,就算准进士在如今的局势下当官比起举人要容易的多,可谁不想把准字去掉,进士及第光耀门楣! 啪……啪……啪…… 三声净鞭在鸦雀无声的广场上空响起,建极殿内朱慈炯身穿明黄色五爪金龙朝服,头戴翼龙冠,脸色肃穆的走上御阶然后端坐龙椅之上。 “吾皇万岁万万岁……”两千多准进士乃至殿试上百位督考官同时拜倒在地山呼万岁。 “平身,赐座。”朱慈炯轻声交代了一句,自有太监将话传出殿外。 准进士们谢了圣恩,规规矩矩的坐在各自位置上,督考的官员也各自分散开,在场中来回巡视。 这一幕景象让朱慈炯不由想起在现代时候高考的景象,不过现代社会高考过关顺利进入大学,还要接受高等教育,而在这里如果通过,等待这些士子的将会是翻天覆地的变化,人生也必然从此翻开新的篇章,读书改变命运在这建极殿外可谓得到了最好的诠释。 “陛下。”主持殿试的礼部尚书钱谦益见天子似乎有点神游物外,轻声唤道:“还请陛下为考生出题。” 朱慈炯回过神来:“说道,《春秋》立法贵严,而责人贵宽。因其褒贬之义以制赏罚,亦忠厚之至也。朕继位大统一载有余,改制刑部,制定新税法、商法,颁布爱民惜民旨,惩奸除恶,建万民祠,设磨体炼魂酷刑,只为让祸民太甚之官员有所顾忌,然朕听闻非议此政之官员士绅不在少数,朕今日便以刑论为题通试诸生,诸生当直抒胸臆无需避重就轻,开始吧。” 朱慈炯的话自然被一字不改的传达下去,两千多考生表情各异,殿试考时政,考生尽皆知道,圣武皇帝登基一年半以来,各项新政层出不穷,但最重要的几件事还是盐政、商税、裁撤锦衣卫和屯兵,要说功绩自然是驱逐鞑虏平定内患,众考生做的功课自然而然也离不开这个框架,毕竟磨体炼魂这样刑罚事与以上的那些大事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能把功课做到这份上的当真是少之又少,谁能知晓天子偏偏考起了法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