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夕阳下的童话-《隋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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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抱怨,却听黎青山问道:“黄伯,您之前不是问我,为何定要选在这个时辰才能投放瓢虫吗?”

    姐妹两人连忙起身,黄老邪懵然回应:“难道不是为了避凶趋吉?”

    黎青山愣了一下,这才笑道:“避凶趋吉倒是真的,不过与您心中所想的不大一样罢了。我坚持选在黄昏时分才将这些瓢虫投放至田中,原因有二,一为气温,二为光线。”

    黄老邪“咦”了一声,却没出声打断他的话,只是竖起耳朵静听下文,姐妹二人也是凝神细听。

    “七星瓢虫的活动性并不高,它们习性喜温,而且喜光。当周围的气温降低,光线不足时,它们的活动能力又会打上一个折扣。这些瓢虫被我关在家中,饿了整整一天,力气本就耗得差不多了,此时环境再不顺心,它们更是懒得动了。”

    原来如此,黄老邪听到这里,终于有些明白,他陡然想起一事,好奇问道:“娃子,那些水又是干嘛用的?”

    这个……黎青山支着脑袋想了一下,决定把黄老邪变成一只大瓢虫。

    “黄伯,您设身处地的想一想,若是您变成一只七星瓢虫,饿上整整一天后,突然被放到田间,周围气温很低,光线又不足,您还刚刚被人用水浸泡过,翅膀又湿又粘难以张开,可偏又有大把蚜虫出现在您眼前,您在如此又饿又冷又湿漉漉的情形之下,还会想着飞到别处去觅食吗?”

    黄老邪愣了一下还未来得及答话,棠儿却是已经抢先说道:“嘁,这种情形下哪个傻瓜还想着飞走?自然先美餐一顿,先填饱肚子,让自己恢复些精力再作打算。”

    听她这么回答,黄老邪也是点头赞同,他搓着胡子想了一会儿,忽然一拍大腿,像是想通了什么。

    “娃子,怪不得老朽早上投放的那一批瓢虫,居然飞得一只不剩……”他掐着手指头一个个点过去:“你方才说的光线、气温、水、饥饿度,这四样,老朽竟是一样都没有顾到……”

    看来这只老瓢虫还是不傻的嘛。

    “想通了吧?所以说呢黄伯,这道理其实并不复杂,我也根本不会作什么法,只是考虑了这方方面面,让那些瓢虫不得不就范罢了。至于这些道理,您可要跟乡亲们好好解释一下,免得他们又胡思乱想,把一些怪力乱神的东西硬是套在我身上,我可受不起。”

    黄老邪有些惭愧,也有些委屈:“娃子,先前……是老朽不对,不过这些事情你早点跟我解释一下嘛,老朽若是晓得你方才说的这些神神道道,自然不会乱扯别的了……这事儿一半怨我,一半还得怨你自个儿。”

    黎青山无奈叹了口气,那也得有空啊,我还得忙着收集、演算一大堆数据哩,况且谁知道你这老头居然还会把之前跳大神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拿出来乱说,虽然它们同样是虫子,但一个是飞蛾,一个是瓢虫,根本就是两码事好不好。

    他心里腹诽了一会儿,抬眼望着四周广阔的麦田,还有那些正俯身散放瓢虫的村民们,忽然叹道:“其实选在这个时辰才投放瓢虫,还有最大的一点好处……”

    说到这里黎青山忽然停下来,故意没再往下说,黄老邪和棠儿都没反应过来,只有刚才一直低头沉思的陈若兰,此时却是抬起头来,接过他的话头说道:“……等到这些瓢虫吃饱喝足,天已经黑了,四周根本看不见任何物事,气温也只会比傍晚时候降得更低。此种情形之下,瓢虫们自然更不愿意飞走了……”

    说到这里,陈若兰眼中光芒闪过,笑着望向黎青山:“黎公子,若兰方才……说得可对?”

    黎青山忍不住在心里赞了一声,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到这一点,这女子当真聪慧得很——只不过,她还是没有说到真正的点子上。

    他朝陈若兰点了点头:“陈姑娘说得很对,瓢虫们吃饱之后,天正好黑下来。天黑之后,这些瓢虫虽然已经恢复了精力,却更不会飞走了,大多数都会留在原地过夜。经过一夜的取食和环境适应,第二天只要还有蚜虫可供捕食,这些瓢虫有很大一部分会定居下来……”

    瓢虫还有定居这一说?

    听他说到定居,棠儿只是觉得好玩,当下并未多想,站在她身侧的黄老邪隐隐觉得这事情好像有些……搞头,只是一时半会也未完全反应过来,只有陈若兰却是一点就通,听到这里,这女子整个人像是突然凝固住一样,竟是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她刚才还有些沾沾自喜,觉得自己能从黄昏推演到夜晚,算是举一反三了,可等听到黎青山说出“定居”之时,她才终于察觉到,自己终究还是想得浅了。

    等到那惊人的想法如惊鸿一般在她脑中闪现出来的时候,她原本平静如海的内心,早已掀起一股惊涛骇浪,澎湃不已。

    如果真如他所说,那不是……

    果然,夕阳之下,只听少年看似随意的描绘着未来的景象:“……定居之后,这些瓢虫们还会产卵,下崽……到了冬天,它们会把卵产在土缝里,自己也会找个地方躲起来越冬。等到来年,春暖花开之时,这些瓢虫就会陆陆续续醒过来……”

    此时棠儿已经听得入迷了,这童话般的画面被他娓娓道来,像是已经发生在眼前一样,心道原来这家伙说的叉叉欧欧之后下崽什么的,居然没在瞎说!

    黄老邪却是似懂非懂,从这娃子的话中他似乎抓到了一丝什么,可这念头却是朦朦胧胧,让他瞧不真切。

    “娃子,眼下这事儿还没办好,你咋都想到明年去了?……咦,不对不对,老朽再琢磨琢磨……”

    陈若兰却再也无法继续沉默下去了,她望了身旁的瓢虫一眼,激动得脸颊有些发红:“黄伯,你还不明白吗?从此以后,你们黄蚁村,再也不会受蚜灾之苦了……明年不会,后年不会,往后所有年头,都不会了!”

    她这话虽然是对黄老邪说的,眼睛却是紧紧地盯着黎青山,似乎想在这少年脸上,找到自己这番大胆猜测的佐证。

    听到这里,黄老邪和棠儿这才反应过来,双双目瞪口呆。黎青山所想的,只怕已经远远超过他们的预期。

    少年终于像个孩子一样拍着手笑起来:“还是陈姑娘懂我,这才是我所要追求的……”

    只是不知为何,黎青山此时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他前世的父亲是一位地地道道的农民,一辈子脸朝黄土背朝天,在田间挥洒着汗水,在土里种植下希望,将他养大,供他读书,让他成材……

    而这一世,他的父亲同样是一位农民,同样的老实巴交,同样用老迈的肩头扛起小小的家庭。

    这是一种巧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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