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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一个驼背老仆来开mén,满面堆笑道:“微姑早,我家姑娘刚起comén,让儿子焦润生再送一程。
到了通济桥头,一艘五明瓦白篷船已经等候多时,这是早两日来福以二十六两银子雇好的,随张氏三兄弟一道同船还乡的除了上虞倪元璐外,还有余姚的黄尊素,都是绍兴府的人。
阮大铖执着张原、张岱的手道:“能结识贤昆仲,阮大铖之幸,明年三月三,山yin社集再见。”
阮大铖知道张原主盟翰社,决意参加,张原自是热情结纳,现在的阮大铖是东林党魁高攀龙弟子,先祖是竹林七贤的阮咸,同乡是鼎鼎大名的左光斗,根正苗红,jiāo游广泛,才名正佳,而血溅桃huā扇的李香君还未出生,论起来阮大铖实在是比较倒霉,天启初年吏科给事中出缺,左光斗召老乡阮大铖入京补缺,但当时东林党人自己也内讧,**星等人与左光斗不睦,不用阮大铖,改任高攀龙另一位弟子魏大中为吏科给事中——
当时魏忠贤听说过阮大铖的才名,本着与东林党人对着干的原则,偏就任命阮大铖为吏科给事中,阮大铖一生从此毁了,背上了背叛师mén和阉党的恶名,任给事中还没一个月,就承受不了师mén和东林党可怕的压力,弃官逃回桐城老家,两年后,魏忠贤大权独揽,召阮大铖入京任太常寺少卿,阮大铖是高攀龙弟子,崔呈秀等阉党不信任他,东林党人更是唾弃他,阮大铖两面不讨好,没几个月又弃官回乡闲居,崇祯帝继位,阮大铖因名列魏阉逆案,被复社人物当作打击对象,其实阮大铖一直想重归东林,对东林党人都是刻意讨好,奈何东林党人非白即黑,不肯给他机会,终崇祯一朝阮大铖没做过官,南明政权时阮大铖任兵部右shi郎,风光了几天,随即投降了满清,死在仙霞岭上——
阮大铖的人生悲剧是张原的前车之鉴,张原要游走宦竖内官与东林党人之间实在是险途,稍一不慎就会象阮大铖那样两面不是人,当然,现在阉党尚未形成,各党之争尚未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其实所谓阉党,就是依附魏忠贤的浙、楚、齐党,以浙党为大,张原的族叔祖张汝霖就是浙党,看来张原成为阉党很有基础——
……
张氏三兄弟和黄尊素在船头向岸上诸生长揖告别,五明瓦白篷船驶离通济桥,逆秦淮河向上,天yinyin的,北风凛冽,河水沉沉寒碧,近日可能就有大雪——
张岱吩咐船家到桃叶渡暂泊,笑对张萼、张原道:“李雪衣和王微在汶老茶肆为我们饯行。”
张萼喜道:“我说呢,她们两个不会与我们就那么草草作别。”
倪元璐笑道:“还待怎么样,难道临别要恩爱一番,订个百年之约吗?”
张萼故意问:“汝yu兄,那位一夜洗七次浴的美姬没来送你吗?”
这事倪元璐已被张萼取笑过多回,说道:“休得取笑,哪有一夜七次浴,最多六次。”
张萼笑道:“只听说一夜七次郎,没听说一夜六次浴,汝yu兄因这事而名闻金陵旧院珠市,名姬美妓,望倪汝yu而sè变。”
众人皆笑。
船到桃叶渡,早见薛童和老姚几人候在渡口,张原和大兄、三兄上岸,径赴闵氏茶肆,王微和李雪衣在明窗雅室品茶,闵汶水亲自烹煮,张岱一揖道:“汶老,今日一别,不知何日能再品到汶老的茶!”
闵汶水须发如雪,执壶为张岱斟上一盏热茶,说道:“三位张公子前程远大,日后路过金陵,能再来老朽茶肆一坐,老朽当大欣喜。”
张氏三兄弟齐声道:“一定,一定,一定来再访汶老。”
这里虽不似先前在听禅居人多嘈杂,但归船就在渡口等着,张原三人也不能久待,啜了一盏茶,与王微、李雪衣说了一会话,便起身告辞,李雪衣有礼物送给三位张相公,送给张岱的是佳茶和dong箫,送给张萼的是名酒和折扇,送给张原的是端砚和湖笔,nv郎赠遗,都无俗物——
王微给张岱的礼物是一盆名品寒兰,乃是她手植,张岱甚喜,给张萼的礼物是王微手抄《忘忧清乐集》二卷,这是围棋谱,张萼也很高兴,给张原的是一幅画,卷着没打开,不知画的是什么?
张氏三兄弟也有礼物回赠,张原给王微、李雪衣的是每人西洋布、倭缎各三匹,俗就俗点,好在实用,张原给王微的还有应王微之请写的“论公安、竟陵与前后七子诗”的长文——
王微扶着李雪衣到桃叶渡口送张原三人上船,李雪衣道:“三位张相公,明年是秋风桂子之年,三位相公必是高中的,那就要进京会试,请一定来金陵,妾身与修微为三位相公祝酒饯行。”
张萼道:“我肯定是不中的,我大兄和介子弟志在必得,到时他二人与你二人两两相配,少我一个正好。”
李雪衣掩面娇笑,说道:“燕客相公大才,也能中的。”
张萼道:“不管中没中,到时也跟着一起进京看热闹,不能让他二人独乐乐。”
王微只说了一句“三位相公珍重”,目视张原,美眸盈盈,别无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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