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个名分(九千)-《宋女史为何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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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三啊,你心口不一啊。

    ——朕不喜欢在角落里徒单虚名的人。

    ——跪着吧!

    梦中一片漆黑,圣人昔日的话音犹在耳边,川王四下茫然,呆呆的站在原地,极远处又一点光亮,他拼了命的向前跑去,却觉得脚下越来越沉,还有湿凉意。

    川王疑惑,自己什么时候驻足在海中,迎面传来一阵风,他下意识的抬起头,却见一个浓滚的浪扑来,大惊失色中被砸进水里,不能呼吸。

    双脚被缠住,他不能往上游。

    虚弱的身子直直下坠着。

    直到落入海底的一个黑色的洞中,深不见底。

    呼——

    川王猛地惊醒,那被吞噬的感觉即便醒来后也异常的清晰,浑身汗透,他抬起胳膊想擦一擦,却瞧见榻边趴着一个人。

    那人熟睡着,眉头也还紧蹙着,是吴玹。

    这丫头一直在守着自己吗?

    川王想起她在监斩台维护自己的模样,还有往日在王府的悉心侍奉,以及当日相儿同自己说些的那些道理,或许真的该做些什么了。

    至少在失去太子位后,不能再失去更多了。

    一想到尤氏身死,川王的心脏便剧烈的抽痛起来,他咬紧牙关,攥着拳头搥在自己的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遥望房顶,泪流而下。

    “三哥?你醒了?”

    是固阳的声音。

    这才发现这里不是自己的王府,而是固阳的嘉峦殿。

    川王看过去,下意识的比了一个手指在嘴边,生怕固阳吵醒吴玹。

    固阳公主抿嘴一笑,见川王眼睛晶润,便洞知一切,说道:“三哥,别担心,咱们成了。”

    川王一愣,还没反应过来。

    “什么成了?”

    只是说完这话,川王的心头浮现出期待来,果不其然,固阳公主点了点头,坐实了他的想法。、

    “三哥,尤氏夫人没死,人现在还在大理寺呢,你晕倒之后,千年哥哥带了父皇的口谕来,父皇赦了她和唐家族人的死罪,咱们成了。”

    固阳带来这天好的消息,川王大悲转大喜,一时停滞了呼吸,片刻才不住的点头,有些喜极而泣的说道:“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那当然。”

    固阳公主得意洋洋的说道:“还是我带着刑哲去四门馆放了那些学生出来,那个张炳文真是可恶,等三哥你坐稳了北东宫,一定要处理了他!”

    固阳公主越说越气急,声音有些大,睡着的吴玹呓语两声。

    川王赶紧捂住她的耳朵,示意固阳公主小声。

    固阳公主含笑道:“三哥你不知道,你昏迷的这一天,这姐姐是寸步不离,生怕你急火攻心出了什么问题,就算刁御医说你没事了也不肯走,非要守到你醒来。”

    说完,转身往出走:“倒是个真心实意的人。”

    固阳公主合上房门,榻上的吴玹也悠悠转醒,瞧见川王没事了,她苍白的脸上化开一抹欣慰的笑,撑着起身说道:“殿下醒了,肯定饿了吧,我去给您准备些吃食,等下再让刁御医过来给您瞧瞧,若是没事,我也能放心了。”

    “无妨。”

    川王忙叫住她,语气有些迟疑:“我还不饿,你歇着吧,守了我一天累坏了吧,这些事情本来也不需要你做的。”

    “这都是我分内的事,殿下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吴玹的表情有些不高兴。

    不知怎的,这人一不高兴,别说王府里的其余人了,就是自己也有些紧张。

    “我不是为了赶你,也不是不喜欢你在身边伺候,只是……”川王的嘴不笨,这会儿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不想你累着,这些事情都有下人做。”

    这话还是说对了,吴玹抿嘴摇了摇头。

    “还是我亲自来才放心。”

    她说道。

    川王低下头来,思忖着如何开口,却见吴玹伸手过来,对着他的下巴轻轻的摸了一把,然后说道:“殿下睡了一身的汗,我去给您准备身新衣服,换了也清爽些。”

    “好。”川王点头。

    吴玹快去快回,拿了一套新的寝衣,掀开川王的被子说道:“殿下换上吧。”

    川王有些局促:“我自己来。”

    更衣这种事情平素都是吴玹来的,她怔了一下,川王无奈,只得道:“你先下去歇一会儿吧。”

    吴玹意料之中的摇头:“还是回王府在歇着吧,在公主的宫里也不方便。”

    川王见势,知道支不开,只得解开衣扣,飞速的将衣服换好。

    吴玹递了杯清茶来:“殿下喝口水吧,我去给您那吃的。”

    “好。”

    川王点了点头。

    吴玹拿起换下来的寝衣,转身要出去,川王咬牙,忽然叫住她。

    “吴玹。”

    那人转头看他,神色平静:“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母后把你送来也有几年了。”川王道,“你今年……十八岁了吧。”

    吴玹不解其意,点了点头。

    “也是如花似玉的好年纪,这样的年岁在府上干熬着实在是暴殄天物。”川王在心中捉摸着,“所以我想着……”

    “我不走!”

    谁知道吴玹上前一步,有些激动的说道:“殿下又要让我走!”

    川王被她说的已鞥,茫然想到,若是宋端也是这态度的话,韩来也不必如此烦心了,想起他成日拉着自己抱怨不断的样子,低低叹了口气。

    总不能像韩来一样,等到要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我没有让你走。”

    “那殿下是什么意思,又说这样的话。”

    吴玹有些更咽:“我说了,吴玹进了王府就是殿下的人,就算一辈子只做些洒扫的活也罢,总之我不会走的,若是殿下在这样说,我就去告诉娘娘!”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分明就是这个意思,还在这里说……”

    “我是想给你一个名分!”

    川王忽而道。

    吴玹的话戛然而止,泛红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他,迟疑道:“殿下?”

    川王想要起身,可是跟着尤氏跪了一天一夜,稍微用力双腿就撕裂般的痛,只得招了招手,叫吴玹过来。

    那人过去,被他拉着坐在榻边,心里擂鼓,低着头不敢看。

    川王瞧见她自己攥的通红的手,沉默几息,伸手覆了上去,冰凉汗潮,他哑然失笑,没想到自己这一句话让这丫头紧张成这样。

    “我知道你不想走,我也不想让你走,只是让你这样的年纪,嫁给我一个三十多岁的老男人,总觉得对你有些不公……”

    “殿下才不老!”

    吴玹抬头,急切的说道:“殿下是这个世上最有风姿之人。”

    川王一笑,吴玹意识到自己失态了,红着脸垂眸:“殿下……合该让这靖安城的所有女子倾心,吴玹……也不例外。”

    川王握紧她的手,感受着吴玹沉甸甸的心思:“若说是这靖安城的所有女子是夸张了些,我也没有那么多精力去一一回应,只消对得起你就是了。”

    “殿下……”

    吴玹虽然心中喜悦,但头脑还是清醒的:“吴玹对殿下好不是为了名分,只想日日陪在殿下身边,您不用为了补偿我,或是为了复皇后娘娘的命勉强如此,否则吴玹也不会要这个名分的。”

    川王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便知道她误会了,解释道:“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对我情谊颇深,就不曾想过我也对你有属意之情,我已经亏待你三年了,难道还要一直亏对你,亏对我的心下去吗?”

    吴玹闻之,眼睛再次垂泪,心头空茫。

    “好端端的怎么还哭了?”

    川王有些手足无措,忙哄道:“我说的都是真的,还是有哪句你不爱听,说出来就是了,何必哭呢,我以后都不说好不好?”

    “不好。”

    吴玹有些赌气的说道。

    川王再次失笑,到底还是个刚刚长大的孩子,即便再懂事,也会意气用事,探手过去拭干她的泪珠,语气轻柔:“好,我在杜薄那里学了好多话,以后都说给你听就是了。”

    吴玹扑哧一笑,说道:“杜大夫教的话,还是算了吧。”

    川王哈哈的笑出声来,瞧见吴玹那哭笑过后的楚楚模样,心头一动,这才发现不再压抑的情感倾泻起来,居然这样的激烈。

    三年前吴玹入府,那样的清新动人,颇有些宋端当年的模样,他如何不注目,但介意着年龄差距,总觉得可以做她叔叔,便进退两年。

    他让府上的人敬着她,爱着她,自己也任事都宠着她。

    可吴玹不曾越距。

    如今想来,若是真疼爱她,就不该避着她。

    吴玹对视着他,笑的十分腼腆。

    川王心头一动,凑身过去,吴玹的呼吸尽在咫尺。

    那人脸色猛地爆红,却没有避开。

    “三哥!你好了没有啊!刁御医还在外面等着呢!”

    固阳公主大煞风景的出现。

    吴玹低呼,羞赧欲死。

    川王一把将她搂在怀里,顺势转过身去挡住,皱眉道:“那就让他等着好了!”

    固阳公主瞪大眼睛,没想到自己刚离开一会儿,屋内就发展的如此迅猛,也觉得非礼勿视,闪电般的出门道:“我知道了。”

    门口的刁御医背着药箱子,见固阳公主满脸红晕的跑出来,疑惑道:“公主?那三殿下他……”

    “不看了不看了,人家有灵丹妙药!”

    固阳公主推搡着刁御医往出走:“你先回去吧。”

    刁御医老胳膊老腿的,平日里没少被固阳公主折磨,这会儿好悬摔倒,一脸捉急的说道:“是是是,是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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