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情刀-《穆雪·离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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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杀了你。现在。男人说。

    你揭榜了吗?也许过几天我的人头还会涨价。我说。我不想杀与我无仇的人,别为了一点钱连命都不要了。

    我不为钱办事。他说着,剑的气味离我越来越近,可我仍然背对着他。一抹剑气从背后袭来,我轻松地躲过。我问,你是为官城学雪办事吗?

    当我说出官城雪三个字时我感觉到他的杀气在风中轻轻一晃。他说,转过身来,让我看看你。

    一丝尖细的悲鸣,是风被切断的声音。男人看着我,我也看着他,断刀的伤口处滴着血。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胸口的一条刀痕血涌如注。别人叫我,鬼面断刀。我说着再次挥刀,一只鲜红的血鸟升空,然后坠落,在沙地上碎成一副泼墨的山水画。

    六

    我忘不了四年前那一天。

    那天,是弟弟南宫桀的十八岁生日。许许多多武林人士来到云龙堂祝贺,云龙堂的院落里挤满陌生的面孔。官城雪让爹表演一套刀法让大家开开眼界,爹一高兴脱下长袍从官城雪手中接过钢刀便在院落中心的空地上舞起来。无数朵空灵的花朵在他周围紧密开放,赢得在场所有人的赞叹声。

    南宫堂主,这套葬花刀法太让人眼花缭乱了,能不能耍一套简单一点的,让在场各位侠士也能效仿效仿。官城雪在一旁掀起更热烈的气氛。

    爹停下来,拗不过官城雪和起哄的宾客,只好耍起一套慢刀。官城雪在一边装模作样地学着,爹更加开心,吩咐我去祠堂取云龙刀。他说,要让全场所有人都再过一把瘾。

    等我取刀回来时,远远看到爹还在耍慢刀法,而官城雪的一只手滑过衣襟摘下一个什么东西,在阳光下向我反射耀眼的白光。银针!我还没来得及跑过去阻止官城雪已经将针弹入爹的腰际。爹的刀从扬起的手中滑落,然后他像一棵被砍伐的树木僵硬地倒下。只是,大家都在看爹耍刀,没有人注意到官城雪动手暗杀。

    爹的葬礼上,官城雪假惺惺地悲痛欲绝。我想告诉其他人,官城雪是杀爹的凶手。可是我没有说,除了爹没有人是他的对手。我跪在爹的灵前三天三夜,不说话,不吃饭,不睡觉,只是流泪。泪终于流尽了,然后我凝视祭在灵前的云龙刀。我想,有一天我会用它手刃仇人。

    爹离去后,天鹰堂和多情剑庄的人开始到云龙堂闹事。他们抢尽南宫家族的钱财,杀死所有想抵抗的人。而官城雪一直没有出现过,南宫桀的官城叔叔,没有来保护他和他的家族。

    七

    天渐渐冷了,从嘴里呼出的气体变成白雾在寒风中飘散。

    我骑上马,准备离开。我要找到官城雪。四年了,每夜的梦中都可以看到爹倒下的一瞬间,官城雪在灵堂不经意露出冰冷笑容的一瞬间,管家的血喷在墙上的一瞬间……

    每次被噩梦吓醒都好想哭,可是泪干了,心里的忧伤无法宣泄。直到被忧伤憋得头晕目眩,我开始抱着头大声吼叫,提着刀寻找血的味道。伤还在心上灼痛自己,可是却找不到真正的仇人。我嗜血的欲望被压抑着,压得心上的伤口又一阵阵火燎般的疼痛。

    官城雪。

    我一遍遍叫着这个名字,尘封在心底的仇恨与怒火不减反增。我只想报仇,我只为报仇而活。

    她苍白如纸的脸出现在我眼前。她问,你去哪里?

    报仇。

    报仇真的那么重要吗?

    是。我用马鞭狠狠地抽打着马。黑马一声嘶鸣,扬起四蹄向城外奔去。

    江婉秋追在我身后,单薄的身子在寒风中显得那么渺小。后来她摔倒在地,对着我越来越远的身影伸出手臂。她想叫住我,可是张开嘴才想起我已无名无姓。我回头看过她一次,看她绝望地伸着手。但我没有回去,没有过多的原因,只因我是复仇者,而不是诗情画意的弟弟,南宫桀。

    八

    官城雪是一个很有心机的人。

    在天鹰堂和多情剑庄血洗了云龙堂之后这两个门派就从江湖中销声匿迹了,同时消失的还有官城雪。我去过他们的庄园,里面空无一人。贵重的东西都已搬走,剩下的旧木桌上积了厚厚一层灰。那时候我才想起,洗劫云龙堂获得的钱财足够他们再盖十座更大的庄园。

    十八岁之后的南宫桀再也没笑过。有一天他冲进一片狼籍的云龙堂,一阵大骂然后提起云龙刀就离开了。他在外奔波了一年,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找到天鹰堂改名后的月鹰堂。然后他血洗了月鹰堂,只凭一个人,一把刀。

    那之后再也没有人见过南宫桀和云龙刀,他也没有再回云龙堂。很多江湖人士猜想玲珑书生南宫桀是否在血洗月鹰堂的时候死了,但是没有人找到他的尸体。只有我知道他去了哪里,并且,除了我没人能找到他。

    然后不久前我找到了多情剑庄化身的玉剑山庄,只是我无法找到官城雪。他无门无派,而且从不向别人展示他有一些什么特别的技能。他隐藏得很深。

    九

    江大小姐要成亲了。新郎,南宫桀。

    这是一个月后回到云龙堂所在称市听到的最大一个消息。我的弟弟,南宫桀回来了。

    云龙堂被重新修葺过了,比爹在的时候还要铺张,豪华。院里院外到处挂上红绸红灯笼,洋溢着消失了很久的喜庆气息。我没有回云龙堂,因为我还没有报仇。在外一个月遇到很多官城雪派了来的杀手,但没有一个人说出官城雪的下落。

    很快迎来南宫桀与江婉秋的婚礼,有一些侠士墨客赶来祝贺,但还不如从前南宫桀过生日时人多。

    临近午宴,我踏入云龙堂的大门,一种熟悉的亲切感从心底升起。云龙堂已经完全呈现出逝去多年的容颜,仿佛一切噩梦都未曾发生。

    我的家,云龙堂。

    一个门倌走过来拦住我,说,请报姓名。

    无名。无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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